“年乐你准备一下。”孟贤德用纸巾擦了擦嘴,“今早和我出去一趟。”

“好。”眼看孟贤德没有透露细节,年乐也没有多问,直到早餐结束后上了车,快到达目的地时,孟贤德方才开口。

“你可能不记得,孟秋小时候有位围棋老师,因为孟秋天资好,所以这位老师也很喜欢孟秋。”

孟贤德注视着眼前的年乐,“因为当年孟秋去国外上学,突然离开,这位老师也留下个心病,现在八十多岁了,很想见孟秋最后一面。”

年乐回忆片刻,好奇开口,“孟天元说的是林老吗?”

“你怎么知道?”孟贤德一笑,“是想起之前的事了吗?”

“以前的事倒是记不起来。”年乐有些遗憾开口,“不过前几天孟城来宾馆接我时,还来了一批人,说是林老的徒弟,要带我回去。”

“哦!”孟贤德一副刚刚知情的模样,恍然大悟。

“他们当时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年乐眸色中带过几分疑惑,“但我当时更想见见我的亲人,所以拒绝了他们。”

“他们说了什么?”孟贤德皱眉。

“他们说您曾经说过,孟秋死有余辜。”年乐目色澄澈,近距离观赏孟贤德的演技。

“这些人!”孟贤德眉头一皱,显然被气的不轻,“就是想让你去见林老,也不该编瞎话污蔑别人。”

“年乐,你是有判断力的成年人,什么话该信,什么话是别人情急之下撒谎,你应该有个断定。”孟贤德抬手搭上年乐肩膀,眼神严肃。

“我明白的。”年乐扬起抹笑,“我不相信那些满口谎言的人。”

孟贤德露出些欣慰笑容,眼看车停在一座中式大院前,当即带着年乐下车,走到大门前。

司机快速从后备箱中提出准备好的礼品,年乐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年乐再敲,一个半大的小男孩将大门打开一条缝,看到年乐的瞬间,顿时激动的瞪大眼睛,朝里面喊。

“师父!师叔!他来了!”

小男孩兴奋的快速打开大门,“小师叔,你不知道,师父师叔当时没把你接回来,师公可生气了,气的直接病倒了,师公要是看见你来,他一定……”

话语戛然而止,小男孩愣愣看着站在一边的孟贤德,心底隐约浮现起不好的预感。

“什么,谁来了?”罗卜阳快步迈出房间,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顿时愣在原地。

温婉和池眠眠从另一房间出来,原本看到年乐的喜悦,在扫到他旁边孟贤德的瞬间,立即沉下脸来。

“孟贤德!”罗卜阳气的咬牙切齿,“你竟然还敢来?”

“我带我儿子,来看看林老。”孟贤德露出笑容,一把拨开面前站着的小男孩,堂而皇之走进院落。

“你!”罗卜阳上前就要赶人,温婉见状快速拦下师弟,目光谨慎的看向两人。

“抱歉,我师父病了,不见人。”

“连他最喜欢的小秋也不见了吗?”孟贤德看向一边的年乐,笑着招手示意年乐过来。

“你小时候的师父林老就在这,我陪你见见他,也正好叙旧。”

“见年乐可以,但孟天元你不行。”温婉挡在孟贤德面前,丝毫不让。

“年乐,你一个人去看师父。”温婉看向年乐,想起这两天师父的模样,鼻尖有点酸,“师父真的很想你。”

“小师叔,这个大叔是坏人。”小男孩跟着年乐,小心翼翼开口,“他故意气师公好几次了,师公现在还病着,绝不能让他再见师公。”

“我从来没有故意气过林老。我找到孟秋,第一时间就带他过来看望林老,可如今在你们口中却成了坏人。”孟贤德一副气到笑出来的表情。

“我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你们还在年乐面前胡言乱语,编排一些我从来没说过的话。”

“你有没有说过,你自己清楚!”罗卜阳满脸怒意,“世上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你愧为人父!”

“年乐,我们走!”孟贤德看了眼依旧紧闭的房门,提高声音。

“既然你师父不愿意见你,我们走就是,何苦受他们污蔑!”

“年乐,既然你来了,就不要再跟他离开。”温婉看向年乐,目光恳切,“他只会想着怎么利用你,他对你没有亲情的,留在这,我们照顾你。”

年乐眼眸清亮,看着想要自己留下的视线,站在林老所在的房间前,声音温润。

“师父,我来看过您了,谢谢您对孟秋的好,但我不能留在这。”

“小秋你什么意思?”罗卜阳有点愣。

“抱歉,我记不起从前,并且,我现在叫年乐。”

年乐转身走向大门,孟贤德看着呆在原地的几人露出笑容,快步跟了过去。

看到了吗。

我就是把人亲自带过来,他也不会留下。

“你混蛋!”罗卜阳气的上前就要动手,池眠眠熟练一扑,紧紧抱住师叔大腿。

回到车上,孟贤德看向坐在旁边的年乐,眼睛微动。

今天虽然没有当面气到林老狗,但看那几个小辈被气的发抖的模样,还是有些收获。

年乐当着众人面表明态度,没有一点心理障碍,看来他是真记不起从前。

车辆启动,孟贤德看了会窗外,再看年乐,表情和蔼不少。

“年乐,最近要是不忙,不如去你白姨最近办的书画展帮帮忙。”

“书画展?”年乐有些诧异,“白姨会书画?”

“她当然不会。”孟贤德脸上带着笑意,“这两天展出的,是与拍卖行有过合作关系的画家作品。”

“可是……”年乐眼中带过分迟疑,“我没有做过这些。”

“去多学多看。”孟贤德异常宽容,“你马上进入大四,实习就来你白姨的拍卖公司,要是做的顺手,毕业直接来工作怎么样?”

“白姨会同意吗?”年乐眸光清澈,仿佛还在犹豫。

“虽然她是公司的法人,还是业务部经理,但我要你进入公司,没有人敢反对。”孟贤德目光看向远处。

“时代发展的快,这些年你白姨干的越来越力不从心,孟城在外另起炉灶,至于无忧,年纪小胆气弱,不堪重用。”

孟贤德视线移向坐在旁边的年乐,露出几分感慨。

“世界啊,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前排的司机看着红灯缓缓踩下刹车,从后视镜中看容貌精致出尘的青年一眼,没有做声。

“您和白姨正值壮年,怎么会力不从心。”年乐扬起笑来。

“进公司我可能不太行,但去展会上帮忙,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应该还可以。”

“也行,看看你表现。”孟贤德故作轻松开口,“你没有被林老那些徒弟三言两语骗去,我就知道你有辨别能力。”

“他们编的太过了。”年乐笑着看向孟贤德。

“他们口中那种像禽兽一样的人,怎么可能有。”

孟贤德神色一凝,但也说不出什么,司机竭力绷住表情,看着绿灯亮起,抬脚让车继续行驶下去。

***

“真的太过分了!”中式大院里,罗卜阳提着裤腰,余怒未消。

“带孟贤德来便罢了,他竟然还在师父门口说出那样的话,也就师父没醒,要不然我非和他比划比划!”

“你行了。”温婉也是长叹一口气。

“他完全记不得我们和师父,再被孟贤德一顿骗,没和我们翻脸都是好事。”

池眠眠和小狗蛋蹲在一旁,听着旁边低低的啜泣声,池眠眠扭头伸手擦去小狗蛋脸上的眼泪,才发觉这孩子竟然这么伤心。

“小师叔为什么不信我呢。”狗蛋难过瘪嘴,“非要我把学校里赢来的诚实之星奖状拿给他看吗?”

池眠眠憋着笑,捏几下小狗蛋的脸,再看一脸忧虑的师父师叔,深沉扭头。

“你不懂,这里面水浑着呢。”

屋中突然传来几声咳嗽,门外几人齐齐噤了声,推开门一看,林老刚从床上起身,似乎是动作大了点,牵扯着咳嗽。

“师父,醒了怎么不叫我们。”温婉快步上前搀扶,却被林老拍开。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小秋来了。”林老笑笑,似乎还在回味梦里的情景。

温婉咬了咬牙,低身蹲在师父腿边。

“怪我师父,没有本事把小师弟给您带来。”

“也怪我。”罗卜阳低头,身侧拳头紧握。

“你们也尽力了。”林老回了回神,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池眠眠。

“眠眠,听说你之前在保险柜里拿到一枚银币,我都快把那藏品给忘了,你拿来我再看看。”

“师公,我把银币放家里了,我打车过去取。”池眠眠转身小跑离开。

林老再看站在两边的徒弟,眉头轻皱。

“你们俩个,成天看着我算怎么回事?最近去棋馆看过吗,练习有没有懈怠?”

林老在苏城办了四五家棋馆,向所有围棋爱好者开放,虽然挣不到什么钱,但也算是给大家伙一个场地面对面下棋。

一提到平日里的练习,罗卜阳心虚看向温婉,想推脱一句这几日事多,但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平常怎么教育你们的?‘爱画有情常拜石,学书无日不临池’,你们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给后辈做表率,以后怎么下棋?”林老表情严肃,给两人安排任务。

“你们两个,这些天必须去棋馆练习,每天至少待够五个小时!”

“师父……”罗卜阳还想求饶,只见林老一摆手,不听他们的理由。

温婉带着罗卜阳走出房间,忍不住又找护工和保姆叮嘱几句,看院里无事,方才离开院子。

池眠眠拿着银币赶回院子时,意外发现院里竟然异常安静,师父师叔连着小石头都不在,池眠眠战战兢兢敲几下师公房门,却发现门没有关严,轻轻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池眠眠一眼看到房内,只是一眼,便惊站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愣是半晌没有缓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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