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媳妇茶,卫伯爷和几位宗亲同辈一道乘车赶往宫城上值,卫湛还处在婚期,不必上朝。
可坐在詹事府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上,哪能得几日清闲,晌午没到,就有詹事丞送来一摞子公牍。
太子年岁未满十六,东宫大事宜皆由卫湛代为定夺。很多朝臣都有了预判,认为太子一旦登基,卫湛会顺势进入内阁,成为下任首辅,位极人臣。
而卫伯爷就任国子监祭酒一职,亦是忙得不可开交,散朝后就匆匆赶往国子监,却与户部尚书季朗坤迎个正面。
宫阙之中,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竟是相顾无言。
知晓内情的同僚们佯装无事发生地从二人身边经过,面色各异,内心戏十足。
二人目不斜视,不愿去看那些人的嘴脸。
最后,还是季朗坤觉得自家占得便宜,不该端着,于是嘴角一提,拱了拱手,“恭贺卫伯爷喜得长媳!长媳是门面,需好好栽培才是。”
听出对方口气里的侥幸,卫伯爷哼笑一声,拱手还礼,“就不劳季尚书费心了,身为卫氏的长媳,日后必能独当一面,巾帼不让须眉。”
姑苏卫氏,能长盛不衰,与历代主母和长媳有直接的关系。
季朗坤只当卫伯爷吃了亏在强撑,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虚虚实实地施舍起同情。
卫伯爷最厌烦谁拿这种目光看他,在这儿可怜谁呢?
趁着同僚们走远,他笑眯眯上前一步,凑近了道:“老夫知道季兄好面子,别说迎错儿媳,就是抱错儿子都会闷不作声,对吧?这次让老夫占了便宜,改日请季兄吃酒赔罪。”
这话的意思就微妙了。
季朗坤侧过身,眉一横,“是本官占了便宜,改日请伯爷吃酒。”
“老夫请。”
“本官请。”
“老夫请!”
“本官请!”
两人互不相让,较劲儿的话语落入每一个洒扫的涓人耳中,听起来怪幼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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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彤云聚拢,前儿还是大雨滂沱,今儿就飘起雪花,冰冻落叶。
将沉甸甸的祖传戒尺收入柜中,宁雪滢坐在茶水桌前,为自己泡了一壶六安瓜片,边喝边思忖起母亲交代给她寻人的差事。
母亲的故友余翠春曾是内廷尚宫,到了年纪出宫后就留在皇城,膝下有一养女,在太医院当值,名叫蔡妙菱。
宁雪滢想要见一见这名养女,打听一些新的线索,可前提是,自己可以出府,亦或是将蔡妙菱请入府中。
这事还需找卫湛商量。
入夜万木凝霜,宁雪滢等了许久也不见卫湛回房。
新婚的头两日,新郎官撇下新娘子在书房忙公务虽无可厚非,但还是有些不妥。
董妈妈催了守在书房前的护卫三次,护卫青岑才叩响了书房的门,“世子。”
可话语未落,身后忽然飘来一股雅香。
青岑转过身,于灯火通明的廊下看清了女子的相貌,忙躬腰行礼,“给大奶奶请安。”
身披白绒滚边斗篷的宁雪滢认出他是初十那日迎她入门的“始作俑者”,又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头,“不必多礼,伤势好些了吗?”
听说此人因为迎错亲挨了三十鞭的责罚,换作寻常人早就卧床不起了,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足见是个内力浑厚的练家子。
青岑面无表情道:“是卑职该受的,让大奶奶......”
“青岑,请人进来。”
没等青岑客气完,书房内忽然传出卫湛冷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青岑推开房门,侧身让出路,“大奶奶请。”
冷风夹雪穿廊而来,吹透了夹衣,宁雪滢没再客套,提步迈进门槛。
书房宽敞整洁,一堂一室以碧纱橱隔开,垂有莹澈珠帘,经灯火一照,折射七彩光晕。
宁雪滢站在帘外,透过无规律的缝隙看向端坐书案前的男子,没有贸然进去。
男子的身后摆放着一排黄花梨架格,交叉摆放着书籍、盆栽、玉器,为简约的装潢锦上添花,增添了层次。
妻子在深夜来到丈夫的书房,大多会带些夜宵,可宁雪滢两手空空,显得不够体贴。
卫湛在公牍上落下最后一笔,“怎么不进来?”
“郎君没请我进去。”
宁雪滢早已在家中养成习惯,从不窥探父亲的公事,总是会等到父亲做完事才靠近。
将一份份公文分类装进架格中间的抽屉落锁,卫湛绕过书案,打帘走出碧纱橱,高大的身躯笼罩住了柔桡的妻子,“找我有事?”
“该安置了。”
意识到自己事忙“冷落”了她,卫湛没有多做解释,更为干脆地道:“我在书房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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