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卿在姜图南的公司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直至黄昏日落。秋日的夕阳是一种古老而遥远的余晖,金光如火,从地平线滚滚而来。
他的悲哀在这样的秋风中愈加成熟。
六点多,城市被暮色包裹。他终于看到从大厦里走出来的姜图南。她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和剪裁简洁的大衣,一副职场女精英的模样。
赵言卿发现工作状态时的她,和跟孟书灯在一起时判若两人。
就说发型,和孟书灯约会的时候,她的头发是放下来的,显得温婉而优雅。而现在她的头发高高盘束起来,只留了鬓边的几缕,看起来利落又干练。
她应该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并且这种聪明不浮于表面,在于能处理好自己的每一个身份和位置,恰如其分地展现自己的魅力。
不仅如此,她的目光也是坚定又聪慧,身上没有一点轻浮和不庄重。是那种人际交往中不会让自己吃亏,也不会让对方难堪的智慧女人。
赵言卿待她走近后,上前:“姜小姐。”
姜图南看到他很惊讶,顿住脚步:“赵总,好巧啊。”
“不是巧,我是专门在这等你的,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姜图南更惊讶了,看着他,有一会儿没说话。
赵言卿打扮得很潇洒,开口彬彬有礼,难免使她生出一种猜测。赵氏集团的大公子,莫不是要追求她?
关于赵言卿花花公子的美名,姜图南也略有耳闻。但她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从不做不切实际的梦。此时她有些戒备地看着赵言卿,语气温和地问:“请问这杯咖啡的性质是什么?”
她语气很好,态度却很耿直。是要搞清楚赵言卿的目的,然后才会给出自己的答案。
赵言卿垂眸看了看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关于孟书灯的。”
姜图南怔了一下,蹙眉不语。
此时大厦内部又有三三两两的人出来,有认识姜图南的,会跟她打招呼。
姜图南觉得站在这里太引人注目,而且......
她看了眼赵言卿有些用力过猛的打扮,也怕旁人对两人关系有什么曲解的猜测。
“我们去那边咖啡馆吧。”姜图南指了指几十米外的一家店。
几分钟后,两人在咖啡馆坐下。
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赵言卿思索着开口:“姜小姐,我不知道孟书灯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感情经历。”
姜图南审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过,我知道他曾交往过一个男朋友。”
这有点出乎赵言卿的意料,他愣住了,问:“你不介意?”
姜图南一哂:“我自己也有过两个交往对象,真说起来的话,我感情经历比他丰富,谁介意谁呢?”
赵言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
“你是说他曾经交往的对象是同性?”姜图南放下教养打断赵言卿,似乎对他这种在背后嚼舌根的行为有些反感。
她说:“书灯很坦诚,在我们确认关系之前,他就对我说了他的感情经历。我觉得那与其说是交往,倒不如说他是在什么都不懂的年龄被人玩弄了感情。”
赵言卿嘴唇紧抿,脸色发白。
姜图南提到这个人,表情上有很明显的厌恶:“我真想象不出这人是有多混蛋,才会无聊到去耍孟书灯这么认真的人。”
赵言卿像被隔空甩了耳光,脸上登时火辣辣的。
这时,姜图南又问:“不过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赵总为什么要讲曾经下属的八卦?”
咖啡馆里的灯光如刺,像那一万根针在扎他。姜图南的目光如火,炙烤着他的灵魂。
他说:“那个人,是我。”
姜图南一惊,眼神也锋利起来。她又打量了赵言卿一会儿,好像有些明白他这个打扮的缘由了。再想起上次她和孟书灯约会时他突然出现,现在看来也似乎动机不纯。
她问:“现在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赵言卿无耻开口:“我想让你们分手。”
“…………哈?”姜图南被他的脸皮厚度震惊了,甚至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我……”
赵言卿只说了一个字就卡住了,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我那时候就是一个混蛋,我不懂很多事,还无所适从,摇摆不定,以至于辜负了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他单纯、忠诚,生性纯良又正直,可我却伤害了他。我犯下的错误,也许永远都不会得到他的原谅。可我还是想用我的余生,去弥补那些错误。”
“我真的……”
眼泪从眼眶跌落,接着就源源不断再也无法遏制了,他哽咽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两年多,愧疚如藤蔓疯长,以他的鲜血为营养,它越来越茁壮,就快刺破胸膛。
而现在,他甚至不惜把自己作为一个劣质品,展示在姜图南面前。只为了换取一个弥补的机会,否则他余生都无法跟自己和解。
姜图南看着他的眼泪,嘴角抽了抽。妈的,不讲武德!
片刻后,她开口直指核心:“可是别人为什么要替你的错误买单?你想弥补,想还清,用的方法就是再次罔顾对方意愿吗?”
赵言卿用尽全力才没躲开她的视线,说:“不仅仅是弥补。我爱他,我远比你更爱他。”
姜图南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被他说服,四两拨千斤地淡淡道:“如果真是像你说的这样,那今天也不会有我什么事了。”
“赵总,后悔是最没用的事,即使时光倒流,你依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成长之后带着现有的认知,站在制高点上,降维批判过去的自己,这是没有意义的。”
她说的这些道理,赵言卿当然也明白。过去两年多,数不清的深夜他睡不着的时候,都在复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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