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已经开始了,石桥街暖气又突然停供了。屋子里焕然一新,徐妍正穿着他儿子给她买的羊毛大衣,喜笑颜开地边看春晚边包饺子,裴司琛正在擀饺子皮,问道:“妈,要包这么多吗?”
“包得多可以放在冰箱里冷藏呀。”她乐呵呵地说。
于是裴司琛继续做着苦力。
他的手机消息不停,大多数是发来新年祝福的消息,屏幕一直亮着,徐妍瞧见了,打趣道:“这么多消息啊。”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你不是说上次你是和那个小同学一起去的商场嘛,你不给人家说一声新年快乐嘛?”
裴司琛这才停顿了一下,此时窗外万家灯火,烟花在远处不断绽放,他洗完手后拿起手机,回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又去翻找南嘉恩的qq,那是一个白色的头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平时裴司琛都没怎么联系过他。
他打了几个字发送过去:新年快乐!吃饺子了吗?
南家老宅。
在此之前,南嘉恩从未想过反抗。他急促地呼吸着,同时又很慌张无措,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甚至觉得不可置信。
随着南子期的尖叫声和嘶喊声,大人们慢慢从正厅里跑出来。同时,南子期全程充当了呼喊者的角色。
姑姑们最先赶过来,完全被吓到了,倒是几个佣人先去把水里的陈飞逸捞了起来。
所幸湖水正处于枯水期,水位很低,陈飞逸崭新的羽绒服被重重地染了一层水色,他脑部似乎被刺激到了,一直啊啊啊地直嚎,他想站起来,无奈体型稍许肥胖,全身湿重,总是扑通一声又摔在水里,好在这下终于有人来解救他的四肢了。
在大概了解情况后,许艳正站在人群的最后,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最讨厌南子期二姑这家子人了,每次南老太太说教她的时候,这个二姑子总是在旁边装腔作势的附和。
看那个女人紧张又惶恐地跑过去抱住她的儿子,其面部表情简直和之前指手指脚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许艳一面窃喜,又一面恢复成平日的样子,她大叫一声:“天呐!是飞逸掉水里了吗?”
“妈!是南嘉恩推我下去的。”陈飞逸嘴唇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有力气去指认罪魁祸首。
许艳提高了声量,叉着手问站在墙角不知所措的南嘉恩:“是你推的陈飞逸吗?”
这时候,男人们才从牌局抽出空来,纷纷赶过来。南嘉恩看见那么多人围了过来,始终是慌了,又看着陈飞逸一身狼狈,慢慢瘫坐在地上,嘴里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陈飞逸他爸陈家桥气急败坏地小跑过来,脸上的蛮肉挤成一团,咋咋呼呼的,他眼睛瞪得很大,但是烟始终如一地叼在嘴边。二姑南宜汝作势哀嚎:“家桥啊,我们儿子被人欺负了。”
而此时许艳并没有作为南嘉恩养母的自觉,只是站在一旁抱着手看戏。
南嘉恩看着陈家桥怒火冲天地冲过来,正当他以为要被这人狠狠扇一耳光的时候,他缩着身子,沉重地呼吸着。但这位中年男子却把手掌挥向了刚刚从水里被救起来的亲儿子。
二姑叫了一声,张狂道:“你疯了吗?”
许艳慢慢用手捂着嘴巴,遮挡她的惊呼声。
在牌局上,陈家桥可谓是精力都用在巴结南昌宁这个区长身上了,年初他的一个项目要通过政府审批才能启用资金,好不容易要谈好了,这下却出了这桩事情。他打陈飞逸,完全是为了给南昌宁的面子。
哪怕是他这个不成器的养子。
妇人之心的二姑完全不理会这些人情世故,她只想护犊子,龇牙咧嘴地走过去掐南嘉恩的手臂,又凶巴巴地骂道:“你怎么敢的?但凡我们晚点来,我儿子就要被你给害死了…..”
陈家桥又将女人拉开,低声呵斥道:“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个屁我冷静,你…”她哭出声:“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儿子,陈飞逸不是你亲生的吗?”
还是南老太太走出来震住局面,“团个年怎么吵成这样!”
南昌宁适时走出来,他斜眼瞥了一下正被送进内屋的陈飞逸,又看向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南嘉恩,他心中有一团火,但是却不能像陈家桥这么肆意地发泄。
他大步走向南嘉恩,一手拎着他的后脖子将人提起来,就像拎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他脸色很黑,众人都后退了一步。
“抱歉,是我教育不当。”他对南宜汝歉声说道,又将南嘉恩按在地上跪着,“给你表哥道歉。”
“哎哎哎,孩子嘛,玩闹而已,不当事不当事。”陈家桥和气地说道,又将南嘉恩给拉起来,“这大过年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陈飞逸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不能都怪南嘉恩啊。”
南宜汝对于丈夫的这番嘴脸彻底死心,没有给南昌宁一点好脸色,半搂着自己的孩子直直走回房间。
南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她也跟着她们走回去,在离开前说道:“我当初就说了,领养回来的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母亲,我以后会好好教育。”南昌宁低下头说道。
人都走完后,他背过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南嘉恩,眼里满是嫌恶:“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推他….原本我可以不给陈家桥这个人情,现在好了,我不得不给!”
他加重了语气,还带着厌恶,在他的人生里,原因只是一个引子,他只注重结果,以及结果带来的代价,这是最为致命的。
对于南嘉恩,他总是不掩饰那灰暗的一面,直截了当的,用那套成年人的残忍思维对待自己的养子。但是对于南子期,他又撇弃凶狠的一面,作出温和平淡的模样。
“你看看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他吼道。
陈飞逸是不幸又是幸运的,因为至少他有维护自己的母亲。但是南嘉恩没有,他身后空无一人,只能不断地恳求。
“我再也不敢了。”他跪下来,嘴里念着:“是…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推他,我错了。”
然而南昌宁却毫无理会,他已经在心底给南嘉恩定刑了。
直到开学前,裴司琛才收到了南嘉恩的消息: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笑脸我已经吃过饺子了。
好像洋溢着很多幸福的样子。
南嘉恩又做噩梦了。他猛然睁开双眼,全身冷汗,扭曲的回忆被撕的支离破碎,而转身一看,身旁的裴司琛正睡得很沉。
他立马松了口气,再次躺下来,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打扰到裴司琛。
白天的时候他跑了一趟商场,在里面走走停停,给裴司琛选了一款英伦袖扣,这花了他两个月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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