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边的白色三角钢琴后面,坐着的那位才是正主。

缪蓝被无尽的尴尬淹没,脑子停转的十秒钟内,充斥着“完蛋”两个大字。

怎么没个地缝给她钻。

贺京桐起身,眼神如有实质将她锁定,一步步走过来。

在自己家楼下聚会,他显然没特意收拾自己,头发是顺毛,眼镜是平平无奇的款式。穿着更是随意,风衣外套里面,是调性不符的灰色家居服,甚至他脚上还踩着拖鞋。

他和小星星不搭,和卡农不搭,和钢琴不搭,和当下的环境不搭。

可他不需要去搭。

向来只有旁人绕着他转的道理。

对的,这才是贺京桐。

在人群中永远拔得头筹的气场和外形,只要出现在视线中,就绝无可能将他认错。

偏偏他被钢琴挡住,偏偏他疏离于人群。

缪蓝认为他至少要为她认错人担一半责。

他明明是主场身份,不说众星捧月被人围着,起码轮不到他去弹钢琴给这群人助兴吧?

“缪小姐。”

贺京桐这么喊她。

缪蓝领教得透彻。

正如他叫她“蓝蓝”不是为了亲近,叫她“缪小姐”也不是为了客气。

他们之间,目前只适合叫彼此的大名。

称呼的跳跃都是另有目的。

他在明着不爽,所以把她的台拆了。

房间里其他人都抱着胳膊等好戏看,暗自买定离手:

这对未婚夫妻的关系到底如何;

“京桐”对上“缪小姐”,错位称呼又为哪般。

贺京桐走到酒柜旁,取了瓶木桐酒斟了两杯,一杯递到缪蓝手边。

然后主动跟她碰了一下,关切的语气佯装得煞有介事:“眼睛毛病挺严重?近视还是老花?改明儿给你约个手术。”

缪蓝:“……”

竟然有点想笑。

要不是理亏,她兴许会还一句:你戴眼镜是因为近视还是老花?

阴阳怪气的问题全是情绪,不需要回答。

该说不说,他语调里的懒散劲儿太正了。

长久隔着手机沟通,声音特质都被削减,如今听他真声说这么多话,一时觉得新鲜,专注于他的音色反而忽略话语的内容,缪蓝的尴尬都消散大半。

不过贺京桐的不爽没那么容易散。

他有气从来不会憋着,甚至会扩大扫射范围。

霍奇然就是不幸被命中的一位。

他指着人问:“缪小姐觉得我跟奇然像双生兄弟?”

俩人只眉眼是相像的,缪蓝刚刚才想起来,霍奇然是贺京桐舅舅的儿子,两人沾着血缘亲,容貌的部分相似是基因表达的必然结果。

“奇然,你合计着哪家整形医院不错的,去试试。省得缪小姐又识人不清。”

霍奇然:……干我屁事!

无奈,今天的锅他背定了。

“嫂子,我的错,我从小就爱跟我哥学,今天好不容易像一回,结果出岔子了。”霍奇然十分上道,“嫂子,拜托你哄哄我哥。”

缪蓝像刚才贺京桐跟她碰杯那样,也对他碰了一下。

然后举杯抿了一口酒。

以前没品过类似的味道,不太好形容,醇香的酒精之外,最突出的是清新感,抽象一点,宛如下雨的森林。

她很喜欢,贺京桐选的酒不错。

缪蓝放下酒杯。

抓住贺京桐的手腕时,心里没有演戏的概念,也没有哄人的概念。

她说:“道个歉,单独聊聊,行吗?”

最开始她的想法就错了,闹出乌龙,她得负责收场。

他回国后他们第一次见面,本不该是这样的公共场合。

贺京桐开口,仍有为难她的意思:“去楼上聊。”

他指的是他家里。

缪蓝当然可以拒绝。

细想便也明白,他的撒气之举,再过分也不会超过口舌之争。

手松了下力,旋即又握紧他,“好。”

算是道歉的诚意。

贺京桐有些意外。

她抓他的手腕时、她说单独聊聊时、她答应他稍显危险的条件时。

都给他冒进的莽撞感。

与他认知中的她形象并不相符。

不过她进了便没有再退的余地。

贺京桐招呼身后的朋友,“你们该干嘛干嘛。”

他反握住缪蓝的手腕,拉着人径直离开。

留下二三十号人面面相觑怀疑人生:我们到底来干嘛的?

没了主人公,餐照样开。

主人公仍在话题中心。

今夜之后,圈子里流传——

贺大少回国第二集 :与未婚妻见面不相识。

进展迅猛第三集 :夫妻双双把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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