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了?,全看在四个字的份儿上:大过年的。
午饭和平地吃完,期间多?是?老太太在跟他们聊天。
缪蓝严重怀疑,贺维君不说话是?怕一开口就是?一万。
在他们家?过年,比预想中的有意思多?了?。
她甚至开始期待,他们父子?俩到?底谁先起头吵一句。
下午在家?,主要的活动是?包饺子?。
年夜饭不用他们动手,包饺子?是?老太太坚持的过年仪式,从和面到?调馅儿,每一步都?亲自做。
缪蓝没有经验,只能帮忙打打下手,一切都?准备好,她第一次尝试包饺子?。
因为是?家?里的传统,连贺维君都?包得像模像样。
在场只有她完全不会。
贺京桐手把手教她,结果?教出来一些列奇形怪状的东西。
教学生涯遭遇滑铁卢,师徒同时遭受巨大打击。
贺京桐摇头叹气?:“蓝蓝,你心灵也就够了?。”
缪蓝:“……”
意思就是?她手不巧呗。
连老太太也说:“蓝蓝等着吃就行。”
“……”
尴尬时刻,缪蓝的手机铃声解救了?她。
她的手机跟贺京桐的放在一起,就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缪蓝觉得在他家?里人面前叫他大名显得生疏,转念之间改了?口,“老公,帮我看一下谁的电话。”
如果?是?不要紧的来电,她就一会儿再回,省得来回洗手。
贺京桐低头看了?一下眼,来电显示是?00开头,诈骗无疑。
但?这不是?他在意的事。
他的全部心思都?在一处:缪蓝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叫他老公。
“贺老公?”他嘚瑟到?找茬,“你还有别的姓的老公?”
缪蓝:“……”
她就不该叫!
叫他喂好了?。
老太太教训孙子?,“不许欺负蓝蓝。”
“奶奶,您这可冤枉我了?,这怎么叫欺负。蓝蓝喜欢的,蓝蓝你说是?不是?。”
是?他个大头鬼。
她才?不回答,“谁的电话啊?”
“诈骗的,不用管。”
饺子?包好一部分,先放到?冰箱里冷冻。
这项光荣的使命交给了?缪蓝,她正往里摆呢,贺京桐也跟过来了?。
“……我又不是?废物?。”她以为他是?信不过自己,没想到?他是?一肚子?坏水儿。
“谁说这个。”他借冰箱门掩护,在她耳边跟她密谋:“一会儿我故意激我爸吵两?句,你收钱,咱俩平分。”
“……啊?”
这什么操作?缪蓝目瞪口呆,今天真的来发家?致富了?是?吗。
“不愿意?我四你六行了?吧,我还得挨骂呢。”
缪蓝连忙把他摁住,手上还沾着面粉都?忘记了?,他袖口映上白白的指印。
“收手吧少爷,好好过年,求你了?。”
好不容易和平了?一会儿,哪有上赶着吵架的。
他惋惜:“钱不要了??”
“我的钱给你行吗?”
他立马金盆洗手,“行,你说话算话。”
“……”
贺京桐潇洒走人,缪蓝愣在原地怀疑人生。
她虽然没接诈骗电话,但?怎么感觉已经被骗光了??
/
饺子?包好了?,留着明?天吃。
重头戏是?年夜饭,本来都?应该喝点酒,但?缪蓝还是?被贺京桐拦着,一滴也不许碰。
长辈当然不会计较。
晚上守岁,电视节目播放,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纯当一份热闹的背景音。
老太太找出来贺京桐小时候的照片,坐在沙发上,打算跟缪蓝讲讲他以前的趣事和糗事。
贺京桐拒绝回忆自己的黑历史,刚好霍嘉树发来视频通话,他拿着手机去找贺维君。
视频里他妈肯定会出现,他爸想见又拉不下脸主动。
他只要在旁边晃荡两?圈,他爸保证气?死。
霍清歌和贺维君还没离婚之前,每年都?会给两?个儿子?整理出一本相册,记录少年成长的过程。
后来父母过不下去,一家?四口分开,亲子?关系相应地疏远。见面的机会变少,加上他到?了?青春期开始抗拒留下影像,所?以家?里留下的相册只包含了?他十二岁之前的内容。
缪蓝对相册非常感兴趣,一边翻一边听老太太讲故事。
好多?故事都?验证了?她以前的猜想,即贺京桐小时候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皮蛋。
还没有霍嘉树的时候,他才?四五岁的年纪,就已经在附近一带称王称霸了?。
老宅后面有座山,山上种了?不同品种的果?树。
那些年,每到?丰收的季节,不管果?子?长得好不好,贺京桐一定是?第一个摘、第一个尝的。
几个跟他一起玩的小朋友全听他的,跟他一起上山爬树,摔一两?次根本不长记性。
不过家?里人确实惯着他,不管他带着小伙伴去哪儿玩,都?有人在旁边照看着,最大程度地保护安全的同时,不会制止他各种看起来不乖的行为。
唯一实行严厉大家?长那一套的贺维君又常常不在家?。“山高皇帝远”,管也管不着。
所?以童年时期的贺京桐一直处于?自由生长的状态,很少被压抑或规训,这也是?他成为一名小皮蛋的先决条件。
等到?霍嘉树出生,他“祸害”最多?的人变成亲弟弟。
兄弟俩所?有的合照中,他作为兄长,始终处于?血脉压制的状态,而霍嘉树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老太太细数贺京桐曾经创下的“兄不友弟却恭”事迹。
他骗小孩,说钱会过期,拿一张崭新的一百换弟弟八张旧旧的一百,弟弟还说哥哥你对我真好我以后还能找你换钱吗。
这桩黑心生意他做了?两?年,直到?霍嘉树获得了?幼儿园文凭,没那么好骗了?才?罢手。
他带着弟弟一起去挑衅贺维君,等到?贺维君发火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先跑路了?。
霍嘉树被吓得哇哇大哭,小小年纪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人心险恶。
……
老太太说起这些事,苍老的眼眸中浮动着鲜明?的喜悦。年纪大了?追忆往昔,仿佛能抵消掉时间的流速。
缪蓝了?解了?这么多?有关他的童年趣事,觉得有意思极了?。
想到?之前他说过,他们俩小时候可能见过。
既然是?霍清歌主导拍的照片,也许能在这些相册里找到?痕迹。
她集中翻了?五岁和六岁那两?本,看到?不少他跟小伙伴的合影。
不过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蓝蓝,你们俩以后的孩子?可不能随他。”老太太语重心长拍着她的手,“随你最好了?。”
话题跳跃得有些快。
缪蓝还没想过生孩子?的问题,一时接不上话。
贺京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拦住老太太的话:“随我怎么了??奶奶,我小时候不是?你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吗?”
“你调皮捣蛋的,谁捧得住你。”
缪蓝也把话题落在他身上,“不过奶奶,他从小到?大,确实都?长得挺好看的。”
……万一孩子?随他,起码不会丑。
“那倒是?,他爸妈遗传得好。人家?见他,要么说这小孩真皮,要么就是?夸他长得真俊。”
缪蓝说:“我看也随您。”
贺京桐的个性不随贺维君也不似霍清歌,倒是?有不少老太太的影子?,尤其是?那份自在随意。
应该跟老太太亲自对他的教导有很大关系。
缪蓝以前担心他老了?会变得像贺维君那样“老古板”,现在有了?另一个方向的设想:他老了?应该会是?一个自由散漫的拽老头。
老太太被缪蓝的话哄得心花怒放,“我们蓝蓝才?是?宝贝呢。”
贺京桐附和这句话:“蓝蓝是?宝贝。”
旁边鹦鹉学舌:“蓝蓝是?宝贝。”
老太太:“tngtng说得好。”
彤彤和桐桐都?接受了?表扬。
守岁到?零点,普天同庆贺新春,大家?也都?困了?,各自去休息,缪蓝和贺京桐自然留下来住。
卧室在三?楼。
他好久没回来了?,房间里的陈设被原封不动地保留着。不过因为今天在这儿住,提前准备了?全新的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
这里承载着他少年时代的记忆,和青春有关的物?品,大多?存放其中。
读大学去了?国?外,这里变成放假才?会落脚的居所?,等他独立彻底出去住了?,属于?他的生活痕迹便不再更新。
偶尔回来,推开门看到?以前的事物?,会有种在现实中穿越时空的感觉。
刚才?看那些照片,是?封存在一维世界里的孩提时代。
这间卧室里,摆在书架上的书、窗边的琴、柜子?里的航模、抽屉里的游戏手柄,所?有东西拼凑在一起,也可以描绘出一个具体的少年形象。
上午贴对联的时候么来得及仔细参观,缪蓝这会儿又不困了?,要贺京桐给她介绍介绍。
他心想有什么好介绍的,一览无余。
“这是?床,诶,还没有别人睡过我这张床,”说着说着,兴趣来了?,“蓝蓝,你喜欢陌生的床对不对。”
“……”
她都?多?余听他说。
缪蓝走到?书架旁,随手抽出一本书。
外文奇幻冒险小说,扉页写着他的名字和班级,高中时读的。
里面有他随手写下的感想,还有根据文字叙述作出的画。
笔触简单但?十足生动,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
翻动的时候,意外掉出来一张纸片。
她弯腰捡起来,好奇道:“不会是?女同学送你的情书吧。”
“怎么可能?”贺京桐其实不确定,他从来不收情书,但?架不住有人会偷偷夹到?他的书里。
给他老婆误会了?多?不好。
他走过来想抢。
纸片折了?两?道,缪蓝先他一步打开了?,薄薄小小一张,上面竟是?一幅画。
和书页上的画风格统一,明?显出自他手。
画上四个人,是?他们一家?四口。
父母离婚后无法?再实现的全家?福,经由他的笔诞生。
缪蓝拿着这张被书页和时间压得薄脆的纸片,忽然觉得有千钧重。
里面承载着一个十六岁少年最沉重的心事。
尘封已久,意外被打开,当事人都?有些错愕。
不过时过境迁,年岁成长,心境确实变了?。
贺京桐评价一句不相关的:“当时水平还是?不行,霍嘉树鼻子?都?画歪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从小就欺负嘉树。”缪蓝把画重新夹进书里,书放回原位。
面对他时,玩笑不再,张开双臂,“给你一个拥抱好不好?”
“一个拥抱可不够。”他抱住她,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嗅到?独属于?她的香气?。
“我是?给十六岁的贺京桐。”
现在的他,当然不差一个拥抱的安慰,也并没有被安慰的需求。
缪蓝抚摸着他的后颈,作一些美好的设想,“十六岁的贺京桐应该还是?单纯的贺京桐。”
他拉曾经的自己下水:“也没那么单纯。”
“你前两?年一直没回来,其实是?想家?的对不对?你有没有后悔过?”
贺京桐沉声:“我是?有点后悔了?。”
“那以后可以试着跟爸爸稍微亲近一些。”
他的全家?福里,并没有排除父亲,他们父子?关系完全有修复的可能。
缪蓝还是?想尽自己的力。
“我跟我爸,也就那样了?,远香近臭。越远越好。”
他总结得还挺到?位。
贺京桐抬起头,捏着她的下巴亲两?下,“我后悔的是?,我没能早两?年这么亲你,浪费了?七百多?个夜晚。”
说着说着他又要变色。
缪蓝及时打住:“哎,当时咱俩不熟好吧。”
“……所?以说我后悔了?!我应该把你一起带走。”
“……”
异想天开。
贺京桐忽然发出灵魂拷问:“你有没有后悔这两?年?”
缪蓝:。
要说没有,他会不会跟她算账?
但?她顶着他未婚妻的名头一个人生活的那段日子?,是?真的快乐。
“后悔也没用了?吧。”缪蓝机智地没有正面回答,“不过也就两?年,我现在还是?很年轻的。”
懂了?。
贺京桐夸张地“哦”一声。
她摸摸他的脸,像调戏,也像哄他:“你也很年轻的。”
玩笑话自然过渡成为真心话,“贺京桐,时间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安排。”
“所?以不用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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