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 太操..蛋。
无?能为力,最能摧毁一人意志。
许机心不可避免地,又想起当年。
新生之妖对人间凡世冲往向往与渴望, 无?论她如何讲述妖入人间二三惨事,那?些懵懂的妖精一见人类便误终生, 飞蛾扑火般冲向人间,最终成为故事中人。
有的妖,是被手辣狠毒的负心人欺骗, 剖了丹, 丢了命;
有的妖,是因所爱男人负心薄情, 黑化害人, 被收妖师杀了;
有的妖,是情郎受了意外?,重伤濒死, 不忍情郎死去,主动?给丹,自己丢命;
有的妖, 情郎薄幸, 果断离开,多年后情郎夫人求上门来, 求她救一命, 她心软之下下山, 却被情郎及其夫人联合道士害死。
有的妖, 途径村落, 不忍贫穷村民受苦受难,积极帮助人族, 最终天灾之下甘心舍命,以换人族生路;
有的妖,亦是积极帮助村民,却在暴露真身后,被村民用火活活烧死,或者请了邪道师,沦为道士的修炼资源;
……
像是逃不脱的宿命。
许机心一开始也曾试图插手,但?妖性易执,最终该是什么下场就?是什么下场。
此时,许机心再次体会到,当年那?种心碎感。
敖西云垂眸,眉眼平淡,“不能。”
“天道容我等意识在此,又多享受一段平淡生活,已是垂悯。”他负手而立,下巴微抬,视线遥望虚空,似是想要看到更遥远的未来。
“我们活在我们的时代,你们有属于你们的时代,不必强求。我在此祝诸位,仙道长远,未来坦途。”
宣清若好不容易敛住的情绪,在这阔达又平淡的声调下,再次崩溃。
她捂着泪,默默起身跑了出去。
龙族族长抬眸,目送她离去,直至背影消失,也没?收回视线。
谢无?疾这时凑了过来,问谢南珩,“谢家那?群瘪犊子,还活着吗?”
谢南珩心思敏捷,从老祖宗这口吻里,听出不详的意味。
他应道:“在修真界,实力依旧一流。”
谢无?疾凝眉,“距今多少年?”
“五千年。”
“瘪犊子的,五千年,还是那?群老不死,以及老不死教出来的玩意儿掌家呢。”谢无?疾骂了两句,“你回去,将当年背刺神族的瘪犊子给废了,再将谢家解散,他们后人,不配姓谢。”
谢南珩没?有多问,一口应道:“好。”
许机心闻言,抬头望向谢南珩,暗道,原著里,谢南珩是不是也得知了真相?,听得这番嘱托,才会解散谢家?
才会意图斩仙门,斩断那?群背刺神族的修士的成仙路?才会因为女主身为神族后裔,看在这个身份上,他听进她的劝说?,放弃这个计划?
因为举世皆浊,他羞于人族为伍,才会最终彻底沉睡,不复再醒?
她伸出小手,拉住谢南珩的大手。
谢南珩本能握住,十指相?扣。
掌心相?对,热意彼此传递,一并传递的,还有陪伴与脉脉情意。
“赶在邪魔出世前?废掉,不能让他们赚取救世功德。”谢无?疾又提醒了一句。
谢南珩神情郑重,话?语温和而笃定,让人一听,就?觉得他值得信赖,“好。”
谢无?疾露出满意的神色,抚摸着手中长剑,杀意腾腾,“你知道,咱们谢家先祖是谁么?”
谢南珩念出自幼时,便倒背如流的先祖功绩,“是上古赤帝,人族之大贤者。她感念族人无?火无?光,沦为妖兽腹中食,而从雷电地火中,悟出火之规则。”
“她掌火之法则,悟火之元气,教导人族引火入体,大大提升人族自保能力,也让人族,得以在上古时代,近古时代,繁衍延绵。天道念其大善,降以仁德,凡赤帝血脉者,俱有机会,觉醒先祖血脉,掌火之法则。”
“错,大错特错!”谢无?疾嗤笑。
他指尖一弹剑身,银色若匹炼的长剑弯曲震啸,发?出清越的不平之鸣,“那?群瘪犊子,还真会往先祖脸上贴金!但?,先祖不需要他们用这种人族圣贤这类子虚乌有、夸张到极致的名头来贴金,先祖只想敲爆这群不肖子孙的脑瓜子!”
“咱们先祖,是神族金乌。”
谢南珩一贯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外?。
神族?
他们老谢家,将先祖同族给灭了?
倒是许机心,瞳孔颤动?。
金乌?!
金色鸟儿?天敌!
差点口葬三头金凤的久远记忆忽然攻击她,和谢南珩相?贴的掌心热意源源不断,犹如无?数张小..嘴.齐齐张开,好似在啃啮她的血肉。
许机心抬手疯狂抖动?。
谢南珩瞧向许机心,神色莫名。
他抬起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许机心的手背。
许机心抖动?幅度更大了。
谢南珩抓得死紧,许机心没?能抖开,她伸手去推谢南珩手臂,人往后仰,浑身上下写满抗拒。
谢南珩:“???”
他先快速摸摸头顶,又瞧瞧衣服,抬手闻了闻味道,没?瞧见不对,没?闻到异味。
两眼茫然。
许机心挣脱谢南珩,距离他八步远。
谢南珩走了过去。
许机心绕着谢无?疾转圈,维持一个不远不近地距离。
谢南珩幽怨地瞅着她。
许机心偏头,手不断揉搓着手臂。
难怪她无?法吃掉他,原来是天敌。
等出秘境,就?甩开他,去寻女主。
反正?他龙髓骨到手,毒也解了,她不再欠他。
谢南珩瞧出她的抗拒,不着痕迹地凝起眉。
这时谢无?疾满脸不耐地用剑柄戳戳谢南珩,“还想不想听先祖故事了?”
谢南珩又瞧向许机心。
谢无?疾暗暗翻了个白眼。
所以说?,这一脉真的挺烦。
倒是许机心探头,对着谢无?疾肯定道:“听。”
谢无?疾轻咳一声,继续开口:“当年,咱谢家先祖之一四处游历时,发?现了人族。她对这一弱小种族产生了怜悯。”
风稍微刮大点,淋个半夜雨,被妖兽咬断腿,被猛兽撞破内脏等在神族瞧来稀疏平常的事,人族都会死。
真的很难想象,这么弱小的种族,是怎么在危险处处的大荒里,活下来的。
谢家大先祖这一好奇,就?忍不住关?注,一关?注,就?没?忍住出手帮忙。
她根据人族的体质,教导他们怎么掌控火元素,又以此为基础,助人族掌握土、木、水、金等其他四元素。
此时,人族依旧无?法修炼,只能通过某种手诀,与天地沟通,借助天地之力,来掌握五行元素。
在人族慢慢走上正?轨,天地忽然聚变,元气降为灵气,之前?无?法通过元气修炼的人族,开始引气入体,有了自保之力,慢慢活跃在这片土地。
而神族与上古三十六族,慢慢退出历史舞台,这时,神族智者白泽,提出神族降低血脉浓度,与它族通婚,以保全神族的建议。
其他种族选择与妖族通,唯有金乌,选择人族。
谢家那?位先祖,与人族相?处过后,折服于人族这一种族,在危难面前?展出出的韧性与顽强生命力。
她觉得,人族就?如那?野草,源源不尽,不屈不挠。
和人族通婚,才能确保金乌族血脉长长久久,永不断绝。
她预测得不错,可惜,她只算到其一,没?算到其二。
她没?料到,人族血脉那?般强悍,金乌血脉没?法完全占据上风,反而在人族血脉一代代的稀释下,越来越稀薄。
而金乌后人,在利欲熏心下,彻底抹杀先祖神族身份,杜撰出先祖是人族圣人的故事。
“咱们谢家,全是金乌后代。”谢无?疾道,“谢家的谢,是由金乌象形转变而来。”
谢家十脉,就?是当初十金乌后人。
谢家没?有和其他神族定居神域,而是来到人族地盘,为遮掩来历,有先祖飞升后,自称金乌神血为仙人血脉。
谢无?疾冷哼,“这群不孝子,不仅联合人族灭了先祖同族,还篡改了先祖来历,可真是好大的本事,他们哪来的脸,去供奉先祖?”
不怕先祖从棺材里,跳出来抽死他们?
心头猜测被谢无?疾证实,谢南珩一瞬间觉得喉间反胃,身上的人族血脉,无?比肮脏。
他强压下割脉放血的冲动?,问:“我那?脉先祖,也都参与了?”
“那?倒没?有。”谢无?疾开口,“至少,我死之前?,他们不知道,只专注诛杀邪魔。”
他死之后,他这一脉是猜到了但?只能默认,还是没?猜到稀里糊涂过日?子,他并不清楚。
这个答案,让谢南珩松了口气。
许机心握爪,拳头硬了。
略一代入,只想跳出棺材,咔嚓一顿乱杀,若早知自己生的不孝子会给同族带来这般灾难,当初在肚子里时,就?该将他们摁死!
幸好她没?后代。
简直是恐怖故事。
“对了,你要是飞升,瞧见先祖时,也说?说?这事,这群数典忘祖、无?仁无?德的玩意儿,不配为谢家人。他们不认先祖,那?让先祖,也别认他们。”谢无?疾又叮嘱道。
“嗯。”谢南珩情绪低落。
许机心犹犹豫豫,犹犹豫豫。
犹豫几秒,她又走到谢南珩身边,伸出小手,又拉住谢南珩。
谢南珩微一用力,将许机心抱在怀里。
独属于许机心身上香味萦绕在鼻尖,很好的抚慰了他心头的躁郁,他闭上眼,心情慢慢平静。
许机心一双小手动?了动?,抓着谢南珩腰带的手,在推和不推间犹豫,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苦橘子,片刻,她自暴自弃,认命闭眼。
她双手环住谢南珩的腰,右手有节奏地拍打着谢南珩的背。
最后一次,人道关?怀。
谢无?疾瞧见这一幕,翻了个白眼。
他朝敖西云道:“走咯。”
白衣似雪,眉目如画,其挑飞的浓眉间,尽是神采飞扬。
他抓着剑往外?走,一步一步的,好似在跳动?,少年的活泼感,尽藏在双脚之下,好似此去不是去赴死,而是接受世界的赞誉。
他的身后,谢南珩与许机心依旧拥抱着,身形却渐渐变虚,变暗,若褪..去.色彩的剪影画。
一前?一后,一彩绘一黑白,交叠而过,未来却截然不同。
色彩鲜明的,生来惊艳绝伦,却彻底将性命留在历史;黑白剪影,同样天骄无?双,却走向光明未来。
黑白剪影定格,慢慢于青山碧海间消散,再出现,浮于乱花云海里。
除了他俩,还有维持着抱膝痛哭的宣清若,以及白秋云。
白秋云是那?个不太讲礼貌的白衣少年,看不上凡人,瞧不起弱者,在遇到谢南珩和许机心时,以为两人是凡人,昂着鼻子不睁眼瞧人。
但?他并不算是坏人,在他师兄被黄金蟒拖走,他第一时间上前?救助,并在生死关?头,被他师兄拉到胸..前?.,挡住黄金蝎子致命一击。
他的鲜血滴到天柱山山脚下那?类似小猫雕像上,激发?了眼前?这场幻境。
他站在云上,双眼茫然。
他怎么忽然出现在这?
他左右张望,瞧见蹲在云上哭泣的宣清若,心神一震,正?想上前?关?心,但?忽然想起什么,又将腿缩回去,抿紧唇,双手握拳。
又偏头抱在一起的谢南珩和许机心,抿唇,移开视线。
非礼勿视。
这边,谢南珩此时情绪已然恢复平静,他睁开双眼,低声道:“悦悦,谢谢。”
许机心推开谢南珩,又离他八步远。
谢南珩歪头不解,迈步走过去,许机心又连忙后退三步,伸手制止,“你别过来。”
一想起他原形是金色的鸟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毛骨悚然。
谢南珩站定,清亮的眉眼尽是不解,“悦悦,怎么了?”
许机心瞧了那?白衣少年一眼,传音道:“你是金乌,我得适应一下。”
谢南珩不解。
片刻恍然。
鸟与蜘蛛是天敌。
他回道:“我血脉浓度太低,无?法化作?原形,你不必怕。”
许机心暗道,就?算不怕,也很讨厌啊。
三足金乌,和三头金凤,长得太像了,特别是那?一身金毛毛,几乎一模一样,她很难不产生厌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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