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

秦恬第n次深刻体会到这点。

在她为大围捕事件受伤休养时,广播里战报不止,她这才惊觉,在遥远的东线,一个转折点正在诞生。

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悄悄的开始了。

大围捕在七月十六日发生,然后在七月十七,斯大林格勒开始。

这一天天的,老天算得贼精!

德国投入了整整一百五十万兵力,誓言在七月二十五日前拿下斯大林格勒,他一贯的闪电战风格让很多人对他们的豪言壮语深信不疑,可是也有人通过莫斯科战役对此抱有怀疑。就比如秦父,他就说出了一句很牛逼的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秦恬掐指一算,从莫斯科战役,到斯大林格勒,确实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了……等到以后的库尔斯克战役,就三而竭了。

果然老祖宗的智慧就是犀利啊,十个字把德国给包围了!

秦恬知道斯大林格勒似乎有个什么军全军覆没,苏联军队胜利告终,但是究竟细节是什么,她完全不清楚,她只知道这战争死的人会非常多非常多。

就在她正忧心于奥古会不会被派往东线时,反而是爱伦娜忽然有一天跑来找她,哭丧着脸说,她要离开了。

“去哪?”秦恬很奇怪,照理说一个护士完成了红十字会一次任务后,会有挺久的休息时间,听说昨天冬季赛车场的犹太人被转移了,没道理她要跟着去啊。

“去德朗西集中营。”爱伦娜很不安,“有很多孩子和妇女,卫生状况和营养状况很差,这些都需要我们的监督。”

秦恬觉得不可思议:“纳粹会让一个红十字会护士在旁监督犹太人吃的好不好?”

“不会……”爱伦娜无奈,“所以我的身份是一名普通护士,我无权监管,也不被允许与外界通讯,直到完成任务为止。”

“那什么叫完成任务?”秦恬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难道是等那些犹太人全部死光?爱伦娜莫非要成为一个见证者吗?难道历史上还有这么一群被忽视的证人……没听说啊。

“就是,照顾他们,直到他们被转移到波兰的正规集中营去。”爱伦娜显得很乐观,“他们说法国没有足够的准备照顾这群犹太人,所以我们将代替波兰的同行暂时照顾他们,到了波兰他们会得到应有的照顾。”

秦恬看着爱伦娜的笑容,冷汗都流了下来,她可不想去见证这些,但是也无法对爱伦娜说什么,即使她告诉爱伦娜,可能这群犹太人到了波兰能得到的只有阎王爷的照顾,爱伦娜又能做什么呢?

法国不缺乏智者,很多拼力保护犹太人的法国人就是看出了这些邻居悲惨的未来,可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默认德国行径的法国政治家,难道会看不出这是一场种族清洗?

秦恬摇摇头,她想来想去,只能告诫爱伦娜:“被对他们投入太多的感情。”

“为什么呢?”

“因为……”秦恬绞尽脑汁,“你瞧,你不可能陪他们到波兰去,如果注定要分离,开头就不要投入太多的感情……会伤心的。”而且说不定,是伤心欲绝。

爱伦娜不以为然的走了,她来只是为了告诉秦恬接下来可能有好几个月两人都无法一起逛街,而下次两人再见面时说不定在实战上已经有了偌大的差距,她为有这么一个艰巨而神圣的任务感到自豪。

秦恬觉得很沉重,她忽然很想去大院看看伊路莎奶奶。

带上一罐子枣泥糕,秦恬去走进了大院。

这儿经过伊路莎奶奶和几个法国住户的清理,已经干干净净,但同样,少了一份人气,曾经数十户清贫而淳朴的犹太家庭已经消失,可能永别,秦恬站在院子中,似乎能看到树下妇女们一起做着针线活,说着家里的趣事,几个孩子跑来跑去欢笑,后面跟着跌跌撞撞的豆豆,口齿不清的喊着:“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伊万正在家中做饭,冬季赛车场的人转移后,他似乎也得以休息,只是秦恬看到他时,总觉得他变了。

伊路莎奶奶忧心过重,最近身体很不好,秦恬刚进门,就听她在远程指挥伊万做茄汁汤,伊万手忙脚乱的一手菜刀一手锅铲,伊路莎奶奶大吼:“笨死了!放点儿蜂蜜!”

看到秦恬,她很高兴,喊伊万端来一杯咖啡,两人一顿唠,相互心情都好了点。

伊万送秦恬出门时,表情很沉重,秦恬有些看不过去:“赛车场的执勤,很累吧。”

伊万看看秦恬,又看着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辞职。”

秦恬看着他。

“媞安,我只在赛车场呆了三天,但我忽然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伊万的声音很低哑,“爱伦娜一直在医疗帐篷给病人治疗,她没看到的太多了,但我不忍心告诉她。”他欲言又止。

秦恬道:“我知道,你应该已经看出,这满赛车场的人,最终会走向哪儿了吧……不是德朗西。”

伊万擦了擦眼睛:“他们不可能放过他们。”

“但你还得干下去。”秦恬道,“我没猜错的话,你还会被派到德朗西集中营去做看守。”

“是的……我不想干了,这一切,太疯狂,太超出我的承受能力了……我的同僚都疯了,他们好像一夜之间连是非都不分了,几个孩子在玩闹,尖叫的响了点,他们抓过来就一顿打……他们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孩子们唯一的娱乐了吗?甚至这可能是全场最健康最有力气玩的孩子了,如果连他们都不奔跑不尖叫了,整个赛车场就都是一个坟墓!”

伊万有些激动了起来,他脸上微微流汗:“我看到了好几个邻居,他们看到我,都求我放他们出去……但我,我守的是内门,我没有通行证,我也不认识守外门的那几个死板的混蛋,我只能帮他们带信,带点食物,他们竟然还感谢我,问我奶奶的身体情况,说那天晚上吓到她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媞安,我嘴笨,我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安慰什么……爱伦娜有没有跟你说她接生了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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