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楼,海因茨几乎是用扔的把秦恬甩向离窗口最远的角落,他和另外一个士兵分别占据了窗口和阳台,楼下三个士兵则趴在一楼的床前,秦恬看不到街上的情况,她只能从破裂的地板看到楼下的士兵以及同在一层楼的海因茨。

秦恬不明白,敌众我寡,既然打不过,为什么不跑啊?!躲起来也行啊,他们这副全神贯注瞄准待射击的样子,貌似要进攻啊!

她快疯了,差十倍啊哥!打什么啊,她不想死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来自德军的第一轮攻击开始了,只听到枪砰砰砰的响,下面传来了吼声和哨声,俄语粗犷的命令声响彻街道,海因茨和他的战友面无表情,打了几枪就躲在窗下,只见窗口一阵噼里啪啦,碎木屑和石屑飞溅,敌人的反击来的相当快,位置也找得极准。

海因茨他们趁着对方射击的空袭又起身一串连射,立刻带出一串惨叫,枪声开始接连不断,突突突的响个不停,看来是对方已经架设好了机枪,采取了火力压制,海因茨他们当然不可能随身带这武器对射,感觉很久过去了,德军都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海因茨伸手开始掏腰带,而他的同伴反应更快,抄起一个手榴弹起身扔了出去,还没等他再次蹲下,一声惨叫响起,他被击中了倒在地上,而下面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了。

受伤的战士捂着肩膀痛苦的缩在地上,海因茨躬身过去扯开他的衣服,秦恬见有战士受伤,条件反射的想也没想就缩着身子跑上去,手不停的往口袋里掏绷带,结果当然是没有。

“回去!躲回去!”海因茨大吼,伸手要推秦恬,秦恬不动,她脱下护士袍用力堵在那战士的肩上,血液瞬间染透了白袍,而更恐怖的是,伤员的胸口正迅速蔓延出一大片血迹,原来他被击中的不止是肩膀……

秦恬知道这个伤员必死无疑了,她听到外面有大吼声,还有楼下的德军喊着什么,街对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震的这儿的房子也在颤抖,秦恬下意识的觉得这不像是手榴弹能造成的。

“二楼隐蔽!”这一声来自楼下的警告简直撕心裂肺,海因茨一把抓住秦恬,抱着她往最角落扑去,两人刚滚落在地,秦恬猛的感觉一阵劲风扑面,巨响轰鸣,爆炸裹挟着火热的巨浪扑面而来,沿街二楼的整一面墙都爆炸了,巨大的碎石砖块还有墙皮朝两人铺天盖地的砸来,秦恬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海因茨的身上满是灰尘碎片,背上的军装几乎快烂了,炸了很多细小的碎片,鲜血慢慢的在渗开,却好像伤不深,他的脸上汗水和混着灰尘化为泥水糊哒哒一片。

秦恬被他禁锢在怀里,迷迷糊糊的往窗口看去,那儿已经成了落地窗,再没任何掩护,炮弹可能在阳台外爆炸了,刚才那伤员的尸体完全被碎石掩埋,只有一只脚露在外面。

爆炸之后,是绝对的静谧。

秦恬回过头望着破碎的天花板,眨眨眼,她脑中一片空白。

海因茨起身,他扶住秦恬的双肩,嘴唇不住的动着,表情狰狞。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秦恬回以大吼,她艰难的抬手摸摸耳朵,没有流血,但也毫无感觉,她大吼,“我耳朵听不见了!”

海因茨还是大吼着,顺带摇晃秦恬的肩膀,他指指下面,秦恬顺着他的手看去,一楼的五个战士还在拼死抵抗,他们不停的射击,隐蔽,她甚至看到有人把苏军扔进来的手榴弹又扔出去。

“我真的听不见!”看海因茨不依不饶的说着,就好像交代遗言的样子,似乎指望秦恬用心电交流领会,秦恬知道,这一下是在劫难逃,就算是她也很有可能在苏军的下一轮炮击中成为废墟下的又一具尸体。

她想到海因茨嘲笑的话,别奥古没死,你死了……

她又想到奥古在巴黎时痛苦的样子,我担心他会自杀,德国完了,他说不定下一个动作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此时,海因茨还在摇着她的肩膀,不依不饶,过了一会,甚至拉开军装上的风纪扣,秦恬一看,里面竟然有个中山装式的圆扣,赫然是她给奥古做的棉袄!

看来躲过这场爆炸,棉袄居功至伟,可那又怎么样?

她不明白了,海因茨要说什么?

管他说什么,说完自己要说的吧!

海因茨还在喋喋不休,秦恬火气也上来了,她伸手一把抓住海因茨的领口,大声吼道:“海因茨!我说了我听不到!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给我听着!无论是不是下一秒战死,只要有机会,你就给我活着!不准自杀!不准自暴自弃!如果被俘虏了,无论遭受什么!你都给我活着!记住!无论遭受什么!那都是你的报应!你应得的!你活该!你要是用自杀逃避,你就是他妈的懦夫!活着!记住没!?想尽办法的活着!”

海因茨终于住嘴了,他任由秦恬揪着他的领口摇晃,唾沫横飞,他满脸污泥,但眼睛还是清澈的冰蓝色,愣愣的看着她。

“如果我没死,只要一天没得知你和奥古墓地所在,我就天天去寻人处找你们!我会刊登我的住处!你们也要这样做,知道吗?!战争很快就结束了!没什么熬不过去的!活着!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受苦受难那都是你该的!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听进去没!混球!你应一声啊混蛋!”见海因茨还愣愣的没反应,秦恬不禁急了,闷着耳朵也不知道自己音量多大,只能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叫。

海因茨忽然动了,他右手忽的捏住秦恬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来!

这个突然袭击似乎把秦恬脑中的神经都给崩断了,她的反复询问就这么被堵在了口中,她瞪大眼睛,只能看着海因茨脸颊上的泥灰,努力不去注意嘴里的异感。

这是个毫不温柔的吻,侵略性十足,海因茨似乎把刚才几十秒钟缺失的战斗力全用在了这个吻上,秦恬感到满嘴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甚至还有碎石粒在唇齿间滚动。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生涩而僵硬的任由他动作,就好像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和行动能力,只听到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啵的一声,秦恬的听觉恢复了。

随之而来的,枪声炮声爆炸声坍塌声,还有……急促的呼吸声。

秦恬终于清醒了,她手忙脚乱的开始推搡,海因茨似乎也觉得差不多了,抬起头来,两眼紧紧的盯着秦恬。

两相对望,各自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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