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璟的车直接从大门驶进了内部庭院,就在餐厅门口停下,立刻有侍应生出来拉开车门,叫他傅总。

天空放晴,院内架着一层水幕,曲折回廊,假山木桥,水流声潺潺不绝。

沈良庭仰头看见天边竟然出现了一道很浅的彩虹,就挂在黑瓦白墙的中式建筑耸起的屋脊上。他停下脚步,因为觉得很美,就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傅闻璟走两步,见沈良庭没有跟上,折返回去看见他在低头摆弄手机,“在看什么?”

沈良庭一抬头,没料到傅闻璟离他很近,头顶差点撞上人的下巴,本能反应地后退,踩中一块凸起的地砖,身就向后倒,险些摔一跤。

好在傅闻璟及时伸手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回来,“小心。”

他被拉入一个怀抱,沈良庭愣了愣,在鼻端柑橘乌木的香水味儿和紧贴着的胸膛热力中屏息,然后使劲把自己手腕抽出来站好。

抬头果然发现四周人都在看他们,为掩饰尴尬,他把手机照片展示给傅闻璟看,假装自然地跟他说话,“出彩虹了。”

照片里,蓝白天幕中挂着一轮很浅的七彩虹影,拍照时有些反光,颜色糊成了一片白,看着没有实际明显。

傅闻璟垂眸看了看,随后笑了下,“小孩子。”

小孩子才会没怎么见过彩虹,才会对偶然撞见的新奇之物爱不释手,才会一点小事就能逗得开心。

沈良庭的年纪跟小孩绝不搭边,也许是比傅闻璟小一些,他们差了六岁,但在很多事情上却好像差了一辈。不过就算是小孩子也不是向任何人都愿意分享的。

沈良庭垂着眼,把照片保存好,收起手机,“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傅闻璟继续向餐厅里走,“嗯,就我们两个,就当是给你饯行了。”

玉湖轩不重烹饪技法,重食材,吃得是新鲜天然,原汁原味。也从来不准备菜单,都是客来后听厨师安排。

傅闻璟有很多饮食上的毛病,挑剔讲究,不吃红肉,不吃内脏,不吃生食,不吃任何有血腥味的食物。

说不吃是真无法下咽。

沈良庭只看过一次他吃牛肉,是他们在沙漠的时候,商会组织的活动,物资也是他们准备的。

傅闻璟为了说服当时的商会主席放宽对异地企业的限制才参加。

开的罐头,罐头里的肉还带了点血丝,打开来红通通一块,当时傅闻璟的脸色就不对了。但此处黄沙冷月,戈壁荒漠,再多毛病也得忍着,实在是没有其他可吃的。

刚吃下去的时候傅闻璟没什么异样,结果半夜的时候沈良庭看到他在无人处呕吐,第二天还如常地随他们早起上路。

沈良庭暗地里把自己的压缩饼干跟傅闻璟的罐头做了调换,倒不是他要拍马屁,他是真的担心傅闻璟什么都不吃的话,坚持不到他们走出沙漠就会晕倒。

中午休息时,傅闻璟打开背包才发现包里的饼干,他抬头扫视了一圈,数日的荒漠之行让他瘦了许多,脸部轮廓凸出,双眼深陷在眉骨下,也许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傅闻璟低头把饼干拆开,用矿泉水搭着吃了。

沈良庭则打开了牛肉罐头,凭心而论,牛肉的确比饼干好吃。

傅闻璟饮食忌讳的原因,沈良庭知道一些,外头传的各种版本都有。

据说,傅闻璟的父亲傅远山跳楼那天,傅闻璟就站在楼下,他是眼睁睁看着父亲坠楼的。

32层高楼,下落时撞上了中层凸出的悬挑,身体断成两节,内脏外露。

扭曲的肢体,破碎的肉块,白色脑浆、红色血液和黄色油脂。

这就是傅闻璟无法再食用任何红肉的原因。

如果你曾见过你父亲坠楼的尸体的话。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细节是外人不知道的。

比如那天恰好是周四,傅闻璟原本是不应该回家的,但阴差阳错,学校因为文艺汇演提早了一天放假,他才会回去。母亲去了医院,而小区门口的铁门坏了,保姆出来接他,家里谁都不在。一切都很巧,好像命运对发生的事早有安排。

他们走到楼下时,傅闻璟如有所觉般拉住保姆的手停下了脚步,抬头,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只隔了一米多的距离。

砰的一声,肉体撞击水泥地面的沉闷声响。

只隔了一米远,所以飞溅的血溅进了他的眼睛。

脸朝下,从身体下溢出的血液像有生命的触手一样沿着砖石缝隙一点点向远处流淌。

尸体几乎变成了碎渣,半个脑袋都没了,但他仍然能一眼认出是谁。

旁边的保姆在哭,已经太晚且毫无作用地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哆嗦着抱住他的身体说,不要看,不要看,怎么办啊,那是你爸爸啊。

一枚戒指咕噜噜滚到了傅闻璟的脚边。

傅闻璟拉开保姆的手,蹲下身捡起来,熟悉的款式,不久前还见到它戴在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上,那只手抖开报纸,端起茶,戒指碰撞到陶瓷杯时会发出叮的一声。

傅闻璟握着戒指,看着蜿蜒肆行的血,耳边听到数不清的尖叫。

轰隆隆,好像遥远天边滚过来的雷声,风雨将至,还隔了百丈距离,已经震耳欲聋。

下更周六。下周要上榜啦,讨点海星,谢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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