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开学季。

大学城附近停满了车,拥挤不堪。到处响着行李箱拖在地面上的声音。

从各地赶来的毕业生聚集在这里。

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拿着一沓学校地图分发给路过的新生。

“南阳大学的往前走——新生报到处在前面入口。”

还有人架着相机,到处做新生采访:“打扰你两三分钟时间可以吗,我们想简单做个采访——”

蝉鸣声混杂在这种种声音间隙,逐渐沦为背景音。

主干道附近绿荫成片,栏杆将道路两边围住。

有个人倚着栏杆,将行李箱搁在一边,逆着人流,没再继续往前走。

那人个高腿长,穿了件白色t恤。栏杆堪堪只够到他的腰。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依稀能窥见一点鼻尖和下巴的轮廓,此刻正单手拿着手机打字,应该是在等人。

“那边,”有人忍不住拍拍架相机的人,指挥道,“拍那边那个。”

架相机的忙不过来,问:“哪边?”

那人说:“栏杆那,那么醒目一帅哥看不见?虽然这个距离看不太清脸,但我拿经验担保,这要不好看我倒立洗头。”

架相机的:“……”

“采访完这个就过去,”那人继续说,“到时候学校视频播放量指标,分分钟就能完成了。”

再给你三分钟时间

超过三分钟

自己进去报道

云词拎着手机,忽略“老爸”发来的一堆消息,对着备注名叫“李言”的聊天框发完最后一句。刚抬起头,就看见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架高清摄像机,相机镜头直直怼到他面前,丝毫不客气地从下至上拍了一段,然后在他面前杵着不动了。

他第一反应是,哪儿来的。

想干什么。

这台高清摄像机就不觉得它出现的方式十分冒昧吗。

“同学你好,我们是南阳大学校学生会的。”架着相机的人解答了他内心的疑惑。

“你好,”云词反手摁灭手机屏幕,带着他所剩不多的礼貌,问,“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要拍一个新生入学视频,想采访一下你。”

话音刚落,架相机的调整好角度,将镜头怼在云词的脸上。

透过镜头,负责摄像的人忍不住在心底“操”了一声。

难怪能让人发倒立洗头这种毒誓。

这人确实长了一张很难不被人注意的脸,整个人异常冷清,但眉眼线条却出乎意料地柔和,透出一种与冷感截然不同的温润感,两种感觉碰撞,衬得他像一块冷玉。

少年站在光影下,正低垂下眼看他,嘴里吐出的却是一句:“哦,可我不是新生。”

他说话时语调会不自觉拖长一点,让人难辨真假:“其实我已经毕业了。”

“……?”

不是新生?

负责采访的人犹疑地说:“可是你看起来年纪不大,而且拖着行李箱……”

云词把手机塞进兜里,掀起眼皮:“这得问我爸,基因天赋。”说着,他扫到不远处某个拖着行李箱和大袋行李疾步往他这赶来的熟悉身影。

“看见那边那个非主流没有,”云词抬手指了指那道身影,“我来送他入学。”

“我是他的……”

云词斟酌了一下:“表舅。”

收到信息后一路狂奔而来,生怕超过三分钟,刚好听到这句话的李言:“…………?”

什么表,什么舅,表什么舅?

表舅?

李言染了一头非常醒目的黄色头发,穿着拖鞋,整个人带着几分无业游民的味儿。他瞪着眼,脑子还没转过来,发现那架摄像机离开了云词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并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他有时候是真的很无语。

反正采访谁都是采访,校记者立马抛出新问题:“你表舅对你真好,特意来送你报道。”

“看你带的行李很多啊,是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吗?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有没有什么期待?可以和大家说说吗。”

李言扛着袋子,站在镜头前,脱口而出一句“我靠”。

“我靠……我表舅。”

李言吃了屎的表情,麻木胡扯:“没错。我表舅对我非常好,他平时很照顾我,我即将在我表舅对我的欢送与祝福下,进入南阳大学,开启一段大学生涯,我希望我自己能好好学习,将来成为一名对社会有用的人。”

李言说完,居然还听见一阵掌声。

他过扭头,发现他“表舅”没骨头似地倚着栏杆,在为他鼓掌。

他和云词高中的时候同校,连着三年都是同班,又恰好考进同一所大学,约好了今天一块儿报道。

但是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如果早点预知报到这天会发生什么,一定不会让云词在这等他。

“我就晚到几分钟,”等学生会采访完离开后,李言踩着拖鞋一晃一晃地说,“你这么报复我。”

云词站直了,手搭上行李箱:“没报复你,我是这种人吗。”

李言看着他:“你是。”

“……”

“真没报复你,”云词说,“主要是我不想被采访。”

李言:“这话说得好,难道我特么就想吗?”

云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很自然地略过这个话题,推着行李箱走之前,从他手里顺手接过一个袋子:“走吧,表舅帮你拎行李。看你东西多,先去你宿舍报道。”

“……”

李言想呵呵:“我谢谢你。”

云词说话语调依旧平和:“不客气,表舅应该做的。”

按照新生入学报到的流程,先缴费,领几样材料,然后就可以去宿舍报道。

李言带的东西多,肩上甚至扛了一床冬天的厚棉被。

云词把自己的行李箱寄放在楼下,替他拎着被子上去。

“表舅有个疑问。”

云词拎着棉被上楼的时候说,“你大夏天带棉被干什么。”

“……”

李言:“我妈让我带的,她说这叫准备周全。”

行吧。

是够周全的。

“你几号楼?”李言问他。

云词回忆起刚领到的那张纸,纸上写着宿舍楼五号楼608。

云词:“五号。”

李言:“我三号,咱俩之间隔着一栋,不能像以前那样溜过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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