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干什么!”叶凛城连忙大步出去,动手就想救自己的人。

这种感觉很糟糕,他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词来形容——嫉妒。

“奉命捉拿江洋大盗叶凛城!”赵饮马站在最前头,拿出一纸文书晃了晃,严肃地道:“现在束手就擒,可从宽处理。”

而眼下的宁池鱼,已经游进了江河大海,要去哪里他不知道,想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哈?”叶凛城笑了一声:“要我束手就擒?”

以前的宁池鱼,是活在他掌心里的,被他护着的同时,也被他掌控得死死的,她想什么、做什么,他都能知道。

赵饮马盯着他,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沈故渊觉得心口像是有团火在烧,烧得他难受,而且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浇灭。看一眼那两人离开的方向,他有点茫然。

叶凛城终于也严肃了起来,扫了一眼那几个已经被捆住的人,沉声道:“你先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两人携手出门,留下满屋的狼藉,和一片狼藉之中狼狈的沈故渊。

“老大!”踏霄惊了一跳,连忙过来拉住他:“你别糊涂啊老大,他们被抓死不了,您被抓肯定就活不了啊!”

“好。”

“那又何妨?”叶凛城皱眉:“今儿弟兄们是来喝我喜酒的,要是因为我惹上麻烦,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好啊。”叶凛城呛咳两声:“你等会替我揉揉胸口,还疼呢。”

“你现在身上的罪孽也不轻。”沈故渊淡淡地道:“闯皇宫盗窃,祸害官宅数十家,这可不是小事。”

池鱼眼里讥讽之色更浓,拉起叶凛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反正这房间住不了人了,王爷爱站多久站多久,凛城,咱们换个地方睡。”

池鱼猛地扯了盖头,恼怒地看着沈故渊:“你故意的?”

沈故渊沉默。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禁军带人出来抓江洋大盗?

“还是说,你也是男人中的贱人,不愿意接受别人,也不愿意别人放弃你?”

沈故渊眼皮都没抬:“他有案在身,关我何事?”

“你这个人。”池鱼失笑:“先前不是你总嫌弃我,说我感情拖拖拉拉,拿得起放不下,诸多牵挂吗?现在我学果断了,你怎么还是不满意?”

“你……”池鱼咬牙,提着裙子就出去,冲到赵饮马面前,看着他问:“敢问赵统领,廷尉衙门的事,什么时候轮到禁军来管了?”

郑嬷嬷不是说她喜欢自己吗,这才过了多久,就要放弃了?

看见她,赵饮马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宁池鱼。”沈故渊嗓音低沉:“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的感情,当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吗?”

“赵统领回答我!”

池鱼笑了笑:“也罢,你一向怕麻烦,自然是不屑于说废话的,那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咱们两清。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明日还有事要做。”

微微一震,赵饮马很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个么……这个这个,我是顺路帮廷尉衙门把人抓回去。”

沈故渊没有看她,眼睛盯着地上,看起来满不在意。

“顺路?”池鱼冷笑,指着天色道:“现在这个时辰,统领若是没休假,就应该在巡视皇宫。若是休假,那就无权带禁军出来抓人。敢问赵统领,您现在是休假还是没休假?!”

“你不说一句没关系吗?”池鱼挑眉。

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赵饮马很委屈,老老实实地道:“我本来是休假来着,这不是三王爷叫我过来……”

她这话说得没有错,凡人爱慕天神,本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可现在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般让人难受呢?

“你闭嘴。”沈故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池鱼背后,沉声开口:“堂堂禁军统领,还能怕了区区女子?”

心口一刺,沈故渊抬眼看她,眉心微皱。

“这……王爷。”赵饮马很无辜:“您又不是不知道,池鱼哪里是区区女子?”

“对不起,我不该毫无自知之明地爱慕你。”

是郡主就算了,还是他义结金兰的妹妹,他这事儿做得是理亏,自然得心虚点了啊!

池鱼忍着,一心应付面前的沈故渊:“说起来,有件事要跟你道个歉。先前你来给我说了对不起,那我也给你说一句吧,礼尚往来。”

冷哼一声,沈故渊半阖了眼看着宁池鱼道:“是我叫他来抓人的,有哪里不对吗?江洋大盗不该抓?外头贴的都是他的悬赏告示,我把人送去衙门,还有一千两的赏银呢。”

叶凛城深深地看她一眼,从她背后抱紧了她。

宁池鱼语塞,她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沈故渊会做这种事!

“这就是你算错了的地方。”池鱼笑得很开心:“你总觉得自己能看透人心,可是您当真看得懂女人的心思吗?认识的时间短就不会喜欢吗?我就挺喜欢他的,而且将来,说不定会越来越喜欢。”

“能得娘子维护,为夫很开心。”叶凛城笑嘻嘻地道:“不过今日看样子在劫难逃,我不妨就跟他们去衙门走一趟。”

“你不喜欢他。”沈故渊道:“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你疯啦?”池鱼拉过他,小声道:“你不怕死不成?”

池鱼歪了歪脑袋,勾唇道:“是啊,他是我的夫君,我可不能守寡。”

“怕啊。”叶凛城看了背后那群人一眼,小声道:“可是,我不会死啊。”

“他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吗?”他低声问。

“为啥?”池鱼瞪眼:“你不是闯了皇宫还偷了官邸?”

沈故渊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低着头,白发有些凌乱,表情隐在阴影里,压根看不清楚。但他袖子里刚飞出来的红线已经不见了,杀气也没了,整个人显得特别安静。

“这些只是控诉,他们没有证据。”叶凛城低笑:“老子做事,从来不留尾巴。脑袋灵光的能猜到有些事是我做的,但是没证据,一般都只会把我关起来吓唬一顿,压根拿我没办法,你就放心好了。”

池鱼眨眨眼,缓缓回头看了看。

原来是这样!池鱼皱眉,神色复杂地道:“我刚刚还真以为你是那种舍身救人的英雄。”

然而,紧张地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达她的背上。

“娘子过奖。”凑近她些,叶凛城痞笑道:“不过如果娘子有难,为夫一定化为英雄,舍身救你。”

叶凛城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池鱼却是紧张得很。她太清楚沈故渊的实力了,那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抗衡的。连沈弃淮都没有反抗的余地,更别说这个半死不活的叶凛城。好歹是来帮她忙的,不能让人就这么死了。

啐他一口,池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个正经!”

没想到现在,这种感觉竟然提前有了。

笑了笑,叶凛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乖乖等我回来。”

这种踏实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漂泊江湖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人这么拥抱过他。他不是没幻想过,有一天金盆洗手退隐江湖,能有个姑娘在家里等他吃饭,给他一个像这样的拥抱,余生足矣。

然后就飞蹿到赵饮马背后,急吼吼地道:“快抓我走啊!”

怀里被塞得满满的,叶凛城突然就觉得很踏实。

头一次看人这么着急想要被抓走,赵饮马正想问为什么呢,就见那头宁池鱼跟疯了一样冲过来,拔了匕首就要砍人。

她的手臂死死抱着他,力道很大,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死了一样。

“卑职先走一步!”朝沈故渊一拱手,赵饮马把叶凛城抓了就走。

叶凛城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低头,就看见宁池鱼咬紧牙关,脸上带着一种赴死的悲壮。

池鱼停住了步子,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里的担忧半分也没少。

说时迟那时快,她飞身冲上去,速度竟然比那些红线还快,一把抱住叶凛城,将自己整个背用来挡在他前头。

“感情真好啊。”沈故渊鼓了鼓掌:“这郎情妾意,看得人真是羡慕。”

“不!”池鱼吓着了,她瞧出来了这些红线里头的杀意,叶凛城身上还有伤,压根躲不开。

冷了脸,池鱼提着裙子就想走。

沈故渊二话没说,袖子里的红线如雨一般飞出,带着杀气,直直地冲他而去!

“去哪儿啊?”沈故渊淡淡地道:“当真不想救你夫君了?”

叶凛城突然被人亲吻,本就傻了,还莫名其妙挨了一拳,这拳头极重,打得他毫无防备地就吐了血,哭笑不得地抹了抹嘴角看向眼前这暴怒的男人:“她亲我,你不打她,怎么反而来打我?”

救?宁池鱼冷笑:“你们没有证据,拿什么杀他?”

剩下的话统统死在了喉咙里,沈故渊脸色难看得很,大步上前,伸手扯开这两人就给了叶凛城一拳头。

“就是!”踏霄愤怒地道:“我大哥做的都是好事,你们别冤枉人!”

话没落音,眼前的女子突然垫脚,一把拉下叶凛城的衣襟,仰头就吻上了他的唇。

沈故渊勾唇,嘲讽之意浓重得很,却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我怎么可能算错。”沈故渊嘲讽地道:“你难不成还真能……”

踏霄等人担心得很,池鱼也有些忧虑,坐在院子里等了一整天,晚上本该是洞房花烛夜,然而少了新郎官,她这喜服都脱不成。

“是吗?”池鱼笑了笑:“您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仿佛看得透这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然而,您也该有算错的时候。”

“有消息了吗?”看见踏霄回来,池鱼问了一句。

沈故渊勾唇,眼神却是冷冽,盯着她,像是要把人盯出一个洞:“宁池鱼,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

眼睛有点发红,踏霄死死地盯着她。

“你信不信,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池鱼开口了,转过头来,眼神漠然地看着他:“我夫妻二人的房事,也需要您来指点一二不成?”

池鱼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沈故渊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信?”

“大哥没能出来,听人说,里头有人在用刑。”踏霄咬牙:“我看出来了,白天来的那个白头发的人没安好心,他就是想整死我大哥!”

“为什么没脱,不是得怪您吗?”叶凛城笑道:“您赶得巧啊,刚要解衣裳,这屋顶就被您踩踏了。”

心里一凉,池鱼呆呆地看着他。

池鱼有点难堪,轻轻捏了捏叶凛城。后者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好像是在让她安心。

“这都是因为你对不对?”踏霄看着她,哑声道:“因为你,大哥才会突然被抓进去,还用刑!以往他也进去过,但按照律法,没有证据之前,都没有被用过刑,这次明显是有人故意报复!”

“哦,是吗?”沈故渊扫了一眼他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冷笑道:“要是两位之间早就发生过什么,那这会儿怎么这么墨迹,衣裳都没脱啊?”

池鱼愧疚地低头:“对不起。”

池鱼身子一僵,叶凛城却是直接伸手抓住了沈故渊的手臂,嬉皮笑脸地道:“我与池鱼一向没什么顾忌的,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这好像也不该您管吧?”

这的确,是她带给叶凛城的灾祸,她是真的没有想到……

“两位明日才成亲,今日便这般亲近,是否不太妥当?”

“对不起有什么用?”踏霄道:“你把我大哥还给我!”

盯着他这动作,沈故渊慢悠悠地走过来两步,修长的手缓缓抬起来,拉住了宁池鱼的胳膊。

深吸一口气,池鱼道:“我去想办法。”

池鱼笑了笑,没吭声。叶凛城却是眼珠子一转,吊儿郎当地把池鱼往自个儿怀里一拽,抱紧,然后抬头冲沈故渊笑得白牙闪闪:“三王爷下次走路可小心点啊,屋顶很不禁踩的,走大路最好。”

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踏霄是没指望她的,看着她跑出去,心里半点也没能轻松。

“不好意思啊,路过,脚滑了。”沈故渊嗤笑着开口,眼里的嘲讽如针雨一般,一根根地往叶凛城和她身上扎:“打扰两位的好兴致了。”

天已经黑了,仁善王府大门紧闭,池鱼气喘不已地跑到侧门敲开了门。

然而叶凛城可惊着了,随口说屋顶上有人,怎么还真就冒出个人来啊?还还……还把屋顶给踩踏了!要不是他反应快,腰上的骨头都得给砸碎喽!

开门的是个眼生的门房,上下扫她一眼,皱眉道:“姑娘有何事?”

“三王爷?”看见他,池鱼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先前叶凛城就说了他在上头嘛,所以她只挑眉喊了这么一声。

“我找一下郑嬷嬷。”池鱼道:“就是主院里那位。”

这场景宁池鱼很眼熟,只不过上一次她是跟着踩踏人家屋顶的,这一回,轮到她的屋顶被踩踏了而已。

“郑嬷嬷今天不在府里。”门房说着就要关门。

瓦片和着灰尘一起往下砸,叶凛城反应极快,抱起池鱼就飞身让到一边,抬眼却见那尘土之中,有人缓缓落下来,眉目间冰封千里,周身都是杀气。

“哎!”池鱼连忙拦住他,赔笑道:“那你能不能帮我通传一声?我要见王爷。”

“哗啦——”

“见王爷?”门房轻笑:“姑娘,咱们这儿每天想见王爷的人可海了去了,王爷可不是您想见就能见的!有信物吗?”

脸色“刷”地沉了下去,沈故渊几乎是没犹豫,立马一脚踩踏了这结实无比的屋顶。

池鱼咬牙:“我本就是王府的人,要什么信物!”

于是,沈故渊当真到这主屋屋顶之上的时候,揭开一片瓦,就看见了床榻上两个缠在一起的人,黑色的衣袍同那一身红白的裙子搅合在一起,像痴缠的蛇。

她唯一的腰牌放在宅院里没拿,这会儿再跑一趟,也太远了。

池鱼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捂着自己良心的手。

门房敷衍地摆手:“那你等着吧,我去给你通传。有名姓吗?”

叶凛城甚是满意地点头,手臂撑着床,离她远了些。两人姿态依旧缠绵,但身子压根没有任何触碰。

“宁池鱼。”她咬牙切齿地道。

池鱼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满眼仰慕地道:“俊朗得如昼中骄阳夜中月,无人能出你之右。”

门房一顿,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摇摇头就关上了门。

“有多俊朗?”叶凛城挑眉:“来个比方!”

冬夜寒风凛冽,池鱼就这么在外头站了半个时辰,侧门才再度打开,那门房神色古怪地道:“姑娘请进。”

深吸一口气,她心里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三遍,然后笑了笑看着他道:“你今日甚是俊朗。”

“有劳。”浑身都是寒气,脚也冻得有些僵,池鱼勉强活动了一下,跟着往里头走。

池鱼:“……”

沈故渊坐在温暖的主院里烤着火,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头也没抬:“叶夫人有何事?”

“你夸我一句,我就教你。”

池鱼行了个礼,平静地道:“王爷既然唤我叶夫人,也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堂堂仁善王爷,以权谋私,为难一介草民,是不是做得太难看了?”

池鱼皱眉看着他:“怎么轻松?”

“我为难谁了?”沈故渊抬眼,勾唇嗤笑:“你的夫君犯了事进了大牢,也成了我为难他?”

叶凛城也察觉到了她的抵触,却没多想,只以为是姑娘家害羞,于是痞里痞气地道:“想不想轻松点?”

“进大牢不算为难,那私刑算不算?”池鱼眯眼:“衙门没有开审,也没有证据,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用私刑?”

池鱼愣了愣,觉得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是,有人这么压在她身上,她就觉得恶心,抑制住自己想推开人的冲动已经花了很多力气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陪他演?

沈故渊哼笑一声,拍了拍手站起来:“你有证据证明是我让他们用的私刑吗?”

于是,他更加放肆地靠近她,一边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药香,一边小声道:“你表情别那么死板!还说要我机灵呢,你自个儿瞧着就傻兮兮的,三王爷那么聪明,等会露馅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池鱼一愣。

然而叶凛城压根就是吓唬她玩儿的,屋顶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身下的人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瞧着就很好欺负。

“叶凛城犯事不留证据,我也不会留。”沈故渊道:“衙门的行为,与我可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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