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美滋滋的,却突然觉得眼前一暗,有冰凉的发丝落在了她脸上。
手上正要用力,背后却传来一声:“师父!”
这种感觉……池鱼心里一跳。
所以,这一世,沈弃淮别想当帝王了,他亲手断了他的帝王路,送他下黄泉去吧。
沈故渊低下头来,要亲她不成?!
他亲手定的姻缘,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毁了。若是毁了,那就是跟他过不去,没有轻饶的道理!
有点害羞又万分喜悦,池鱼紧张地等着,心想等他亲下来,她一定要马上睁眼,看看他会不会脸红!
他胡乱牵的线,可这沈弃淮好歹命中有帝王相,是大富大贵之人,要是不负心,也足够宁池鱼安乐一世。谁曾想这兔崽子竟然为了前程要杀青梅,还烧了他给宁池鱼的姻缘符,逼得他不得不下凡来救人。
然而,左等右等,唇上也没落下个东西,自家师父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你活着,我很不舒服。”眼神幽暗起来,沈故渊半阖着眼睨着他:“要不是你,我也不必落下这凡尘来。”
心里咯噔一声,池鱼睁开眼,就看见他撑着下巴睨着自己,眼里满是戏谑。
沈弃淮是个自负且骄傲的人,他尝过万人之上的滋味儿,一向很有气场和风度。然而,此时此刻,被沈故渊掐着喉咙,他眼里也涌上了恐惧,慌张地道:“你当真不觉得让我活下来,更有用吗?”
羞得红了脸,池鱼坐起身,不好意思地道:“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我若是妖,神也奈何不了我。”沈故渊慢悠悠地走过去,半跪下来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眼神冷漠:“可我要是神,那你这造谣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去煎熬了。”
“心跳声太大了。”沈故渊盯着她道:“比擂鼓的声音还响,我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呯——”重重摔在地上,沈弃淮脸色有些难看,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妖怪……”
懊恼地锤了锤自己心口,池鱼抿唇,看着他道:“我睡得好好的,你突然来抱我,当然是要醒的了。这么晚了,你抱我过来做什么?”
然而,沈故渊抬了袖子,红色的线飞出来,速度极快地缠上了他的脚踝,将人狠狠往后一扯。
沈故渊很是理所应当地道:“我怕冷。”
宁池鱼的轻功已经是了得,然而她的轻功也是沈弃淮传授的,所以沈弃淮这一跃,正常人没有能追上他的。
怕冷,所以需要个人肉汤婆子搂着,这样第二天醒来才不会被冻僵。
心里一惊,沈弃淮转身就使了轻功,在假山上借力,瞬间飞出去老远。
池鱼垮了脸:“就只是这个原因?”
然而,沈故渊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东西,身影一闪就到了他的跟前,眼眸微微发红,是嗜杀之兆。
“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白她一眼,沈故渊上床去,躺下就睡。
据他所知,朝中不少人躁动不安,尤其是他曾经麾下的人,都因为他还活着而有异心。若是他能回去认罪受罚,自然能让那群人老实下来。
池鱼气得直咬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翻身就背对着他躺下去。汤婆子就汤婆子吧,那他也得抱着自个儿,反正今儿不管怎么说,她是不会去抱他的!
沈弃淮有点恼怒:“你就算不在意我的生死,难不成还不想定孝亲王的罪了?就算不想定他的罪,难不成也不想利用我镇住朝中那些人吗?”
愤恨地想着,倒觉得有些困,挣扎了一会儿,她还是先人一步入了梦。
池鱼很听话,提着裙子就过去了。
沈故渊盯着帐顶躺着,心里数了一百个数,数到第一百下的时候,旁边的人果然翻过身来,吧砸两下嘴,抱住了他。
“不然你还能做什么?”沈故渊嫌弃地道:“站到池子后头去,别被血溅了身。”
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他看她一眼,伸手将人揽过来抱紧,安心地闭上了眼。
池鱼眨眨眼,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是来站着看的?”
池鱼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还早,心想昨儿突然消失,要是叶凛城发现她不在,也该找她了,所以趁着还早,不如先回去解释解释。
“你以为我带宁池鱼过来,是想让她看我怎么把你打一顿,然后活捉你回去关在大牢?”沈故渊嗤笑出声:“多麻烦啊,我直接让她看着你死,不是更痛快?”
穿好衣裳洗漱一番,池鱼掀开隔断处的帘子就打算偷溜。
沈弃淮微微一顿,皱眉:“不活捉我?”
然而……
然而,沈故渊眼皮一翻,却道:“谁说我要活捉你才行?”
“醒了?”沈故渊淡淡地道:“过来用早膳。”
他可以打败他,却拦不住他要去死。他是来抓他回去定案的,就一定是要个活口。沈弃淮知道这一点,所以肆无忌惮地站了出来。
池鱼一愣,僵硬地转头看过去。
“三王爷武功了得,我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沈弃淮笑了笑:“但你活捉不了我。”
叶凛城也坐在桌边,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要是沈故渊不在,他肯定一个爆栗就落她额头上了。
“你觉得我抓不住你?”沈故渊勾唇,嘲讽之意铺面而来。
缩了缩脖子,池鱼干笑,规规矩矩地在他们两人中间的空位上坐下了:“你们都好早啊。”
看她一眼,沈弃淮没有回答,捡了块矮的山石坐下,平静地道:“你们可真是自信,两个人就来抓我了。”
“不早了。”叶凛城咬牙道:“要不是昨晚被人下了迷药,我早该醒了!”
池鱼也觉得沈故渊很厉害,但她更想不通的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池鱼无辜地眨眼:“谁这么大胆,敢在仁善王府对人下药啊?”
一声叹息在假山后头响起,池鱼猛地侧头看过去,就见沈弃淮慢悠悠地踏步出来,负手而立:“竟然能找来这里,三王爷当真是厉害。”
沈故渊轻咳了一声。
看见那罐子,池鱼恍然,连忙戒备起来,沉声道:“这都还不出来,难不成是等着人去拖拽?”
池鱼明白了,这府里,就沈故渊胆子最大,谁也拿他没办法。
“怎么不会?”沈故渊嗤笑,踢了一脚旁边地上放着的鱼食罐子:“那这东西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叶凛城咬牙:“王爷不觉得这种手段下三滥了些吗?光明正大来把人接走,叶某也不会说什么。”
池鱼听得一愣,转头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道:“他不会傻到回来这里吧?”
“叶公子误会。”沈故渊从容不迫地道:“我只是觉得光明正大上门去抢人家媳妇,不太说得过去。”
悲悯王府被封了大半个月了,虽不至于荒芜,但已经没了丝毫人气。沈故渊毫不犹豫地就破了封条走进前庭,扫了一眼庭中的池塘,淡淡地道:“好歹也是个王爷,这么藏头露尾的,不觉得可笑吗?”
叶凛城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那你半夜来偷就说得过去了?”
马车一路到了悲悯王府,沈故渊像是知道该去哪儿似的,下车就直直地往里头走。
点点头,沈故渊一脸理所应当地道:“这是自然,半夜来偷,就没有别人知道,自然不用考虑说不说得过去的问题。”
既然这么在乎,那做什么不好好哄哄人呢?还装柔弱骗得池鱼团团转。郑嬷嬷说得对,主子当真很不厚道。
“你……”叶凛城简直是哭笑不得:“堂堂王爷,竟然如此厚颜无耻?”
沈故渊没吭声,外头支着耳朵的苏铭却是有点唏嘘,主子怕是被郡主上回的出走搞慌了,所以现在走哪儿都把人带着。
“你坐下用早膳吧。”池鱼拉了拉叶凛城的衣袖:“他不是厚颜无耻,一向都是不要脸的。”
池鱼垮了脸,有点委屈:“我很麻烦你还带着我干什么?”
叶凛城:“……”
“你老实呆着就好。”沈故渊道:“别给我添麻烦就已经是帮了我。”
气极反笑,他睨着池鱼道:“你怎么拜这样的人为师了?”
“咱们去哪儿钓他啊?”池鱼好奇地问:“我该怎么做?”
沈故渊看他一眼:“怎么?你觉得不妥?”
傻子,沈故渊摇头,带着她上了门口苏铭的马车。
“那自然是不妥。”叶凛城眯眼:“行为不端路数不正,能教好徒弟么?”
“这有什么啊。”池鱼蹦蹦跳跳地跟上去抓着他的衣袖,笑道:“心眼大的人才能活得开心,总比老是为难自己来得好。”
沈故渊勾唇:“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教好她?”
沈弃淮还能让她笑呢?沈故渊嗤笑一声:“你心也真是大。”
叶凛城立马道:“池鱼这是出淤泥而不染,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知道她会不会哪天被你带得跑偏了?池鱼,你听我一句,现在改投师门还来得及。”
慌忙收敛表情,池鱼眨眨眼,下意识地道:“没什么,想到沈弃淮,就笑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沈故渊挑眉:“跟着你这种偷鸡摸狗的人,就是行为很端,路数很正了?”
前头走着的沈故渊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她一眼:“笑什么?”
“我那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叶凛城冷哼:“你懂什么?”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沈故渊一身仙气地坐在河边,拿着鱼竿吊着她,下头水里一个沈弃淮忍不住浮上来的画面,池鱼忍不住笑出了声。
“贼就是贼,安什么好名头,做的也是不端的事情。”慢悠悠夹了一口菜放进池鱼碗里,沈故渊道:“替天行道是官府该做的事情,不劳贼人操心。”
沈弃淮最恨的人是谁啊?她宁池鱼啊!她跟着去能帮上什么忙?打不过,但能当个诱饵啊!
“笑话!”叶凛城也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池鱼碗里:“要是朝廷当真替天行道了,我也不会被人称为侠盗了不是?很多官府不能做的事情,我能。”
找人很难,但要是引蛇出洞呢?池鱼拍了拍脑门,突然觉得灵台清明,瞬间明白了自家师父的用意。
池鱼张口就想吃叶凛城夹的糖醋鱼,然而鱼肉刚到嘴边,就感觉旁边有两道冷箭射过来。
要是简单,人家也不会抓了这么久都没消息好么?池鱼撇嘴,正想吐槽他是不是太过自信,脑子里突然就灵光一闪。
咽了口唾沫,池鱼放下鱼肉,改夹沈故渊挑来的青菜。
沈故渊头也不回地道:“抓他还不简单?”
旁边的叶凛城“啪”地一声拍了桌子。
“师父。”走出去老远,池鱼才喊了他一声:“咱们去哪儿抓啊?”
吓得筷子一抖,池鱼哭笑不得地抬头:“你们让不让人吃饭了?”
于是池鱼就硬着头皮顶着众人的目光跟着自家师父离开了宗正衙门。
“你吃。”沈故渊道:“前些日子流落在外,一看伙食就不太好,清瘦了不少,这会儿多补补。”
赵饮马嘴巴张得老大,瞬间失了声。
叶凛城白了他一眼:“她在外头不知道多逍遥自在呢,倒是回来这王府,又变得规规矩矩的,束缚极多。”
也就是说,要是天气不冷,他一个人去就够了。
“我束缚你了?”沈故渊挑眉问池鱼。
“最近天气有点冷。”沈故渊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解释:“所以需要多带一个人,以免在回来的路上冻僵了。”
池鱼连忙摇头。
那可是沈弃淮啊!别说得跟抓蝌蚪一样简单行不行?
“那你在外头不自在?”叶凛城皱眉。
赵饮马忍不住站出来了:“王爷,属下知道您武功不凡,但您和池鱼两个人……”
池鱼也连忙摇头。
“嗯。”沈故渊点头:“够了。”
于是左右两人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对视着冷笑,她的头顶上一阵电闪雷鸣。
池鱼左右看了看,伸手指了指自己:“就我?”
咽了口唾沫,池鱼夹了几口菜,端着碗就走。
“我去吧。”沈故渊淡然地挥袖,侧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道:“跟上来。”
“你去哪儿?”两人齐声问。
赵饮马嘴角抽了抽,你说要是个一般人,那自然不用三千人去抓。可那是沈弃淮啊,武功卓绝、对京城分外熟悉的沈弃淮!他想藏,谁找得出来?就算找出来了,没有三千人,谁抓得住他?
池鱼指了指自己的碗,委屈又愤怒地道:“我换个安静的地方吃!”
“抓个人而已。”沈故渊古怪地看着他:“用得着三千护城军?”
“……”
“王爷。”赵饮马拱手皱眉道:“已经派了三千护城军在抓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于是沈知白过府来拜望的时候,就看见池鱼蹲在主院门口吃饭。
“那接下来,就是该去抓沈弃淮了。”沈故渊起身道:“再有他的供词,孝亲王的罪名到底如何,就能一清二楚了。”
“这是怎么的了?”他皱眉:“三皇叔又罚你了?”
余承恩却是笑不出来,转身退回一边,神色晦暗不明。
“没有。”池鱼连忙点头,心有余悸地看了院子里一眼,对他道:“里头两个神经病,知白你小心点。”
“丞相深明大义,实乃百官表率。”沈故渊颔首,难得地夸了人一句。
“嗯?”沈知白好笑地在她旁边坐下:“这院子里不是一向只有三皇叔一个神经病么?怎么的,几日没来,就多了一个?”
捏着拳头忍了忍,余承恩拱手道:“老夫也信王爷是个大度公正之人,既然觉得幼微有罪,那幼微也该接受审查,以此服众。”
“你是不知道。”池鱼皱着鼻子道:“我师父最近变得更古怪了不说,连叶凛城都有点奇怪,两人一见面就跟斗蟋蟀似的。”
余承恩显然想法和她差不多,但是余幼微与沈弃淮成亲是事实,在沈弃淮叛乱之后和离也是事实,说得好听是大义灭亲,但当真要细细推敲,幼微少不得是要被问罪的,甚至还会牵连到他。
“叶凛城?”沈知白挑眉,瞬间明白了点什么,低头问她:“你是说,你师父和叶凛城不对盘吗?”
从不记仇?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让她拿着刀把余幼微吓得跪了下去,又是谁骂她对沈弃淮心软报复力度不够。他要是不记仇,这天上地下,怕也都是心胸宽广如大海的人了。
“是啊。”池鱼耸肩:“可能是八字不合。”
池鱼听着这八个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哪里是八字不合。”沈知白笑着摇头:“怕是你师父吃醋。”
“丞相言重。”沈故渊道:“本王大度,从不记仇。”
啥?池鱼一口鱼差点呛喉咙里,连忙放下碗:“我师父会吃醋?”
这不是胡搅蛮缠吗!余承恩不悦地道:“老夫知道小女曾得罪过王爷,但王爷也不能公报私仇。”
“你想啊。”沈知白道:“那叶凛城是你夫君,除了这一点,就跟三皇叔没什么交集了,他为什么要跟人过不去?”
沈故渊嗤笑一声:“被人所害?要是没记错,令嫒与沈弃淮一直是夫妻,只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而已。如今聚在一处犯案,有天牢文书为证。余丞相要是没个证据,就说令嫒不是共犯,未免不能服众。”
“可是……”池鱼皱眉:“我和你在一起,他怎么就不吃醋?”
余承恩皱眉站出来,看着沈故渊道:“小女是被人所害,受苦了大半个月,怎么就成共犯了?”
“这个么……”沈知白也有点想不明白,却是苦笑道:“兴许,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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