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是。”池鱼叹息:“也是有要报答他的意思在里头。”

宁池鱼嘴角抽了抽:“别的我都先不反驳,您能告诉我,您什么时候和小侯爷成的‘哥俩’吗?”

“你是不知道,先前的时候,仁善王爷半点也没有要取消婚约的意思,无论我怎么求他,他脸色都没点变化的。但就在你离开王府之后,他派人来传话,让我等着。”

“这么坏吗?”叶凛城挑眉,指了指沈知白,又指了指自己:“那你为什么不选咱们哥俩啊?瞧瞧,老子威猛无比,潇洒万千,这小侯爷气质如华,也是上等美玉,哪里差了?”

“我本还担心他强行要来提亲,谁知道,他竟然把唐公子带来了。”

池鱼龇牙:“谁说我只看得见他的好了?他坏起来也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比肩的!”

想起那天的场景,黎知晚笑得眼里全是星星:“他们带了聘礼来,我爹一听是王爷要替人求亲,脸都黑了。正想发火呢,仁善王爷就道——这位是唐大殿士的嫡子,唐无铭,也是本王打算好生提拔的青年俊才,先给太师见个礼。”

“你跟她这个榆木疙瘩有什么好说的。”叶凛城伸手搭上沈知白的肩膀,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这丫头心里除了她师父就没别的了,只看得见她师父的好,哪里能明白咱们想看那三王爷生闷气的心情?”

模仿着沈故渊那淡然的语气说完,黎知晚笑道:“你可是没看见,我爹瞬间就变了脸色。最近内阁也有官职变动,那唐大殿士可是和李大学士平起平坐的人,两人在内阁都是大人物,他的公子,自然与我是门当户对。”

池鱼缩了缩脖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只见过自家师父生起气来吓死人的样子,半点不觉得可爱。

池鱼明白了:“你爹是看出来三王爷不想娶你,打算发火,但转头一看他给的台阶不错,为了保住黎府的颜面,顺势推舟地就应了?”

沈知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向苍白的脸上都泛了红,眼波潋滟地道:“你不觉得,你师父生气的样子,当真是可爱极了吗?”

“是啊!”黎知晚捏了捏手帕:“我本还想着,这桩婚事不成,定然得被爹爹打上一顿,半年出不得门。可三王爷如此一来,我不仅不会受罚,反而是立马就能嫁给唐公子了!”

“你们笑什么啊?”

“我想了许久也没明白王爷为什么突然愿意帮我,但在收到你要成亲的消息的时候,我反应过来了。”看她一眼,黎知晚微笑:“王爷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我一把的,他在意你,所以你帮我,他就帮我。”

被他们的笑声吓得一抖,池鱼目光古怪地看了沈知白一眼,活生生像是在这院子里看见了第三个神经病。

池鱼心里一动,莫名地觉得有点鼻酸:“他没跟我说过这些。”

池鱼目瞪口呆地看着,旁边的叶凛城和沈知白倒是有默契得很,相互看一眼,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仁善王爷那么寡言少语的人,哪里会说这些小事?”黎知晚摇头:“而你,你是个耿直爽快的姑娘,也猜不来这些心思,所以难免就有误会。”

说罢一挥手,衣袍烈烈地就往外走了。

深吸一口气,池鱼笑了笑:“无妨,我现在知道也不晚,师父他对我好,我不生他气了。”

“不。”沈故渊站起来,淡淡地道:“宜出殡,宜和离。”

“那就好。”黎知晚笑眯眯地道:“您先去外头歇息会儿吧,我还得梳妆呢。”

“哦?”沈知白笑着扭头问他:“宜嫁娶吗?”

“好。”池鱼点头,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

“说起这桩事,我倒是想起来了。”沈故渊道:“明日就是个黄道吉日。”

黎知晚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啥意思啊?池鱼有点茫然,歪着脑袋看了他半晌,疑惑地闭了嘴。

“你慌什么?”池鱼哭笑不得:“我只是想多问一句,你很喜欢唐公子吗?”

池鱼皱眉,刚想反驳,就看见沈知白背对着沈故渊,连连朝她挤眉弄眼。

脸上染了两抹红霞,黎知晚点头:“若是不喜欢,我也不会放着仁善王爷不嫁,都非要嫁给他了。”

叶凛城作恍然大悟状,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看了看池鱼。

这句话很有说服力,池鱼点头:“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沈知白余光瞥着,颇觉有趣,两步走到叶凛城身边,接着道:“不过你们这婚事办得低调,朝中难免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不如,等这些事都处理好了,再补池鱼一个婚宴?”

“多谢郡主。”黎知晚颔首,再抬头的时候,宁池鱼已经走得没了影子。

此话一出,沈故渊眼神一沉。

松了口气,她拍拍心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她发现了。”

“哎。”沈知白抬手道:“郡马谦虚了,你既然与池鱼完了婚,那自然也算是皇亲国戚之列。”

沈故渊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神色淡然。

“我哪里敢呐?”叶凛城翻了个白眼:“我是一介草民,你们个个都是皇亲国戚,你们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王爷。”黎知晚低头行礼,笑着道:“可还满意?”

“嗯?”池鱼疑惑地抬眼看他,沈故渊更是一声冷笑扔过去:“我说得不对?叶公子要是能找出我的所作所为有半分与律法相悖之处,那我今日就认了这个‘心胸狭隘’之名。”

淡淡地“嗯”了一声,沈故渊道:“多谢。”

旁边的叶凛城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咬牙道:“真是好骗!”

黎知晚连连摆手:“小女可承不起您一个谢字,太重了,会折寿。您啊,也先去外头看看热闹吧。”

有理有据的,听得池鱼连连点头:“的确不是故意刁难。”

颔首应了,沈故渊一挥袖子就离开了厢房。

“有什么好可是的?”沈故渊道:“后宫尚且不可干政,余承恩却任由她女儿胡作非为,他没管教好的女儿惹了祸,难不成要让朝廷来承担吗?我按照律法将她关在大牢里审问,是故意刁难吗?”

池鱼在人群里左找右找,怎么都没见着一起来的自家师父。

池鱼想了想:“可是……”

正晃悠呢,突然就撞着了个人。

“这叫记仇?”沈故渊眉头皱了起来,义正言辞地道:“区区丞相之女,竟然能去天牢里捞出死囚,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那号称守卫森严的天牢,也是个被权力腐蚀的地方!此事若是不把她扣住,一五一十地问清楚,那下一次被放出去的是不是就是沈弃淮了?”

“你做什么?”沈故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

过这么久了,她都已经释怀不想再去跟她计较了,谁知道他竟然还这般针对人家。

池鱼连忙站直了身子,嘿嘿直笑:“您不见了,徒儿自然是要找的。”

池鱼“咚咚咚”跑去沈故渊身边,瞪眼道:“您这还叫从不记仇?”

沈故渊有点欣慰,这终于回到以前的模样了啊。

“怎么没有?”沈知白斜眼看了看主位上的人,努努嘴:“这位拦着呢,在孝亲王和沈弃淮定罪之前,怕是别想出来了。”

然而她下一句就是:“不是还有忙要我帮吗?”

池鱼咋舌:“余丞相没救她的意思?”

沈故渊看她一眼,顺手就指向人群里的一个人:“把她腰间那个紫晶坠子偷过来。”

沈知白顺着她的话就道:“说起这余幼微,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本就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先前被沈弃淮折磨得够呛,精神不太好。如今又被三皇叔一句话给扔进了大牢,听闻天天在嚎哭呢。”

啥?池鱼瞪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一个灰白色连襟长裙的夫人站在人群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也是黯淡得很。

气氛好像有点沉重,池鱼笑眯眯地转移话头:“啊对了,余幼微怎么样了啊?”

“这不厚道吧?”池鱼犹豫地道:“人家看起来心情就不太好,与您也不可能有什么仇怨,无缘无故的,您偷人家坠子干什么?”

沈知白觉得不可思议,可看三皇叔这神情又不像作假,僵硬片刻,只能正儿八经地朝他行礼:“有三皇叔在,知白就放心了。”

沈故渊垂下眼皮来盯着她,微微皱眉。

沈故渊施施然坐着,一副慵懒的样子,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光闪过,似战场上最利的长剑,又似护着幼崽的狼王的獠牙,震得人心惊。

宁池鱼提着裙子就往那人群里挤!

池鱼一顿,很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师父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能问太多为什么,这个脾气不好的人会发火的!大庭广众,又是大喜的日子,她可不能让这位爷把黎知晚的婚事给搅黄了。

冷笑一声,沈故渊看着他道:“人之常情与我无关,有我在一日,谁也别想打幼帝的主意。”

偷东西这种事,池鱼不是不擅长,但凑近这位夫人身边,发现她身上有很好闻的清香,池鱼犹豫了一下,看了沈故渊一眼。

幼帝除开身份不谈,只是个住在宫里的小孩子罢了,身边没有死忠的人,也没有护着他的人,上位者想除掉他是很容易的事情。孝亲王都选择除掉他,那这个失散多年,与幼帝没有什么感情的三王爷,不是更该除掉他吗?

真的要做这种缺德事吗?

“知白失言。”沈知白皱眉拱手:“只是人之常情,难免有此一问。”

沈故渊认真地点了点头。

幼帝再小,那也是正经登基的皇帝,眼下可还活得好好的,沈知白就敢来质问他为什么不争权了?

深吸一口气,池鱼掏了匕首,在路过那位夫人身前的一瞬间,将她紫晶坠子的绳子给割了。

沈故渊伸手撑了额角,睨着他道:“你这话,将幼帝置于何处?”

小贼抱着赃物,心虚地跑回自家师父身边,夹着尾巴似的问:“咱……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沈知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道:“昔日幼帝病重,三皇叔假死,孝亲王知自己是沈氏一族唯一嫡血,夺位之欲瞬涨。而如今,三皇叔也处孝皇叔当初之地位,反倒是对什么都不在意吗?”

“哪儿也不用去。”沈故渊道:“等着。”

“我这个人,闲散惯了,要不是沈氏一族有难,我也不会来蹚这趟浑水。”沈故渊翻了翻眼皮:“比起我,这些事你父王来做更合宜。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最后只管往我身上推,说是我断的案定的罪,沾不着他老人家分毫。”

看了看手里的紫晶,池鱼果断往自家师父怀里一塞:“你让偷的,你拿着!”

结果他竟然不想操心?

白她一眼,沈故渊道:“幸好叶凛城没把你带走。”

“可……”沈知白有点意外,眼下这局势,傻子都看得出来。孝亲王定罪之后,朝中势必是要以三皇叔马首是瞻的,先前因着妖怪的传言,三皇叔在朝中威信尽失。孝亲王要处置,便正是三皇叔重新树立威望的时候。

池鱼一愣,有点意外地看着他道:“师父这是在庆幸我还留在您身边?”

“为什么要管?”沈故渊没好气地道:“我看起来像个喜欢操心的人?”

“不。”沈故渊淡淡地道:“我是说,当真把你带走跟他一起去偷盗,你一定是最先被人发现的那个,到时候一定拖累得他一起吃牢饭。”

沈知白挑眉:“您……不管了?”

池鱼:“……”

“哦?”沈故渊道:“那就是好事,余下的用不着我,你父王就能处置了。”

泄气地垮了肩膀,她呆站在自家师父身边,正走神呢,就被旁边跑过去的意个姑娘撞得一个趔趄。

沈知白却是从容,上前拱手作了礼便道:“父王让我来告诉皇叔一声,沈弃淮招供了,而且是全盘托出,将孝亲王的罪名定下了。”

“啊!”那姑娘显然自己底盘也不太稳,摇摇晃晃的,直接就往沈故渊身上倒。

“知白找我有事?”拂袖在主位上坐下,沈故渊余怒未消,语气听得人心惊。

沈故渊反应极快,伸手勾住池鱼的腰,往前跨了半步。

然而,坐在花厅里吃完一包翡翠包的时候,池鱼果然瞧见自家师父沉着脸跨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个吊儿郎当的叶凛城。

“呯”地一声,地上扬起些灰尘。

气?池鱼很纳闷,该气的是她才对,沈故渊好端端的,能气什么?

池鱼探头看了看地上那姑娘,咋舌道:“这正常情况下,你不是该很有风度地扶人家一把吗?”

“你师父定然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别的?”沈知白低笑:“就别让他糟蹋粮食了。”

将她的身子扶正,沈故渊认真地问:“我这个人有风度可言?”

“为何?”咬了一口翡翠包,池鱼看着他道:“这么好吃的东西,自然是要匀两个出来给师父的。”

打了个寒战,池鱼僵硬地摇头,看着人家姑娘的眼里,瞬间带了同情。

沈知白道:“这是隔壁街新出的翡翠包子,我路过闻着香了,就带了几个过来。原想当茶点给三皇叔和你尝尝,现在想想,还是你一个人吃来得好。”

“三皇叔……”地上的姑娘爬起来,眼泪汪汪的:“人家好不容易赶过来拜见您,您怎么这样对人家?”

“这是什么?”池鱼一喜,立马跟着他往里走,边走边问。

皇叔?池鱼挑眉,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位姑娘。

伸手接过来,只觉得这纸包热腾腾的,池鱼好奇地打开,就看见几个翡翠色的包子,只半个拳头那么大,精巧可爱又香气四溢。

能喊皇叔的,自然是跟她一辈的郡主,上一辈的王爷生女儿的不多,除了她老爹之外,好像就只有个怀王。

从袖袋里拿出一包油纸包好的东西,沈知白递给她道:“外头这么冷,你坐在这里吃,饭菜都凉了,吃这个吧。”

怀王之女,叫什么来着?

“我……”池鱼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饭碗:“我还没吃完呢。”

沈故渊平静地看着,没搭腔。

低笑一声,沈知白转头道:“罢了,我还要去找三皇叔问些事情,你随我一道进去吧。”

那姑娘被盯得头皮发麻,也不指望能被他扶起来了,连忙自己站起来,行礼道:“怀王白宗之女白妙言,见过三皇叔。”

说她聪明吧,有时候又笨得可爱。可说她笨吧,这会儿却聪明得让人有些着恼。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哪怕是片刻的开心,也好过他一生不得欢颜。

白妙言?池鱼觉得好像是听人聊起过,这位郡主似乎……很是活泼。

“可……”池鱼皱眉:“我若是撒谎了,那以后你免不了更伤心。”

“起来吧。”沈故渊道:“你可真是会挑地方拜见啊。”

“傻丫头。”沈知白喟叹一声,无奈地看着她:“这个时候你要安慰我,就该说一句你没有不喜欢我,别的话都安慰不了。”

人家正准备婚事呢,四处都是人,本也不是个正经拜见的地方。池鱼以为沈故渊这种性子是不会介意的,然而他竟然直接这么说了。

池鱼有点手足无措,伸手抓着自个儿的裙子搓啊搓的,干笑道:“你挺好的,我这种人,喜欢不喜欢,没什么要紧。”

白妙言有点委屈:“皇叔恕罪,人家只是太想见见您了,您的威名,妙言这一路上听了不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嘴角边虽然还挂着笑,但怎么看都有几分落寞。

“哦?”沈故渊没应声,倒是池鱼眼睛亮了,连忙问她:“都有些什么威名啊?”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