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之前就给燕容华看过脉,她先天?不足,身体太弱,气血不畅,这种情况只能慢慢养着,若是下猛药,虚不受补,反倒会损了根基,雪上加霜,”林忱顿了顿,继续道:“依微臣拙见,可以先用冷玉暂时退热,再辅以金针,徐徐克之。”

楚彧冷道?:“徐徐克之?朕已经给你小半个月的时间了,初时你?说自己的医术不过尔尔,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想是太后看走眼了。”

这是明摆着不相信林忱的医术了,林忱低垂着头,不敢言语,楚彧又对李得福道:“去太医院召刘院使前来诊治。”

李得福立即应声去了,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便带着一个鬓发斑白?的老太医回?来了,也难为他一把年纪,走得气喘吁吁,进门便要俯身作揖,楚彧摆了摆手,道?:“无需多?礼,先给娇娇治病。”

他一时心急,连私下唤的小?字都?叫出来了,引得皇后侧目,刘院使?连忙到了床边,捉住燕摇春的手,开始诊脉,一番望闻问切过后,才给出了和林忱差不多?的答复,意思?是最好先退烧,再用针灸法?压住内热,佐以汤药。

楚彧听罢,道?:“先治。”

刘院使?自是不敢耽搁,然而等到要施针的时候,他面露迟疑之色,对楚彧道?:“皇上,老臣无能,年事已高,这眼神儿不好使?了,担心误了贵人的病情,林院判师从青州徐老太医,得了他的真传,针灸之术已青出于蓝,或可让他一试。”

楚彧看了林忱一眼,颔首道?:“既如?此,那你?就施针吧。”

林忱领了旨意,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开始为燕摇春针灸,然而在施针的过程中,天?子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他的动作,锐利迫人,仿佛只要他稍有?不对,便会叫人把他拉出去砍了。

所以为了项上人头,林忱愈发地小?心谨慎,后背沁的冷汗几?乎将衣衫打湿了。

当?最后一根金针落下之时,燕摇春终于悠悠醒转,因为头痛的缘故,她下意识蹙起眉,吃力地睁开眼,低喃道?:“水……”

“主子醒了!”

跪在床边的知秋既惊又喜,一边抹眼泪,一边连连道?:“奴婢去给您拿水!”

然而她才刚刚起身,楚彧便已上前,俯身将燕摇春半抱起来,李得福立即把早就晾好的温茶捧上,一旁的皇后却伸手,道?:“让本宫来吧。”

李得福微微一惊,忙道?:“奴才……”

没等他说完,皇后便已接过了那一盏茶,拿着银匙舀了舀,送到燕摇春唇边,燕摇春原本烧了一晚上,渴得要命,一气儿喝了半盏茶,没留神险些呛着,茶水顺着唇角流下来,皇后下意识伸手去拭,然而还没碰到,就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开了。

楚彧淡淡道?:“朕来就行。”

帝后二人对视片刻,皇后向来敏锐,从那双凤眸中察觉到了几?分明显敌意,她若有?所思?,又看了燕摇春一眼,神色闪过几?分兴味,慢慢地收回?手。

而直到这时,燕摇春才发觉四周站满了人,知秋盼桃,皇后,李得福,阮拂云,林太医,还有?一个陌生的白?胡子老头儿,甚至萧美人也在,一个个都?盯着自己看。

燕摇春有?点毛骨悚然,迟疑道?:“你?们做什么……”

这一开口,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嗓子嘶哑艰涩,像是含了一把沙子,又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总之难听得要命。

紧接着,燕摇春便听见那个陌生的白?胡子老头道?:“眼下暂时没有?大碍了,让燕容华静养着,不过还需时刻留心病情,以防反复。”

正在这时,皇后忽然对楚彧道?:“既然皇上说,燕容华这病是因臣妾而起,不如?就让她搬去揽月殿,臣妾亲自照顾。”

“不妥,”楚彧想也不想,拒绝道?:“你?每日?昼伏夜出,又管着六宫事宜,如?何能照看得好?”

“那皇上的意思?是……”

楚彧道?:“朕可以照顾她,不劳皇后费心了。”

皇后却轻挑柳眉,道?:“皇上日?理万机,忙于政事,卯时上朝午时散朝,还能顾得上她?恐怕到头来大概也是宫人照看,更何况……”

她的目光扫过林忱,语气淡淡道?:“燕容华如?今病重在身,皇上还留宿摘星阁,难道?就不怕被?有?心人借题发挥?”

闻言,楚彧的眼神微微沉下来,空气几?近凝固,就在这时,一个细细颤颤的声音道?:“嫔、嫔妾愿意……”

一时间?,众人循声看去,开口的竟是看似怯懦的阮拂云,她鼓起勇气道?:“嫔妾可以照顾燕姐姐。”

与此同时,萧美人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垂眸不语,楚彧打量阮拂云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缓缓道?:“你?自己尚且还需要她照顾,又如?何照看得了她?”

这话委实不怎么客气,阮拂云的脸色一下就白?了,紧紧咬住下唇,皇后眼中的兴味更甚,她看向楚彧,道?:“依臣妾之见,皇上倒不如?问问燕容华的意思?。”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燕摇春身上,此时燕摇春还半倚在楚彧怀中,浑身酸软无力,脑仁疼得像是被?人用脚来回?碾了八百遍,她耷拉着眼皮,慢吞吞地开口:“谢谢你?们关心,我哪也不想去。”

说完,她又轻轻揪住楚彧的衣角,轻声叫道?:“八幺八……”

八幺八一迭声应道?:“宿主大人,我在我在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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