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驾在晁天阁停驻,随驾的御林军和督卫军将整个晁天阁把守的严严实实,李崇下了轿辇:

“张冲,将那姑娘带进去,从此刻起,随驾的任何人不得和外人多说一句话,否则你上次挨的板子就落在他们身上。”

张冲立刻点头去办。

晁天阁位于普济寺的偏北方向,两者只隔了一条街道,通常是宫里的贵人去礼佛时歇脚的地方,李崇临时驾临,这里的府官慌忙迎驾。

方才的女子已经被带到了暖阁中,刚才那悲愤一时的情绪也随着这一路慢慢消散了下去。

眼前的场面她确实没有见过,进门之后她什么也没说地跪在了李崇的身前,也不知如何称呼,只是叩了一个头。

李崇看见她头发还凌乱着,衣服外面裹了一层厚袄子,本应让她收拾干净再来,但是他也怕接触她的人越多,反而容易受人威胁:

“起来吧,你不必紧张,将你的身份,这些天的遭遇都说出来,你放心,朕会为你做主。”

云三娘定了神才发现自己面前的人竟然真的是皇帝,此刻她也没什么豁不出去了:

“民女叫云三娘,家里本是做面食生意的,略有些积蓄,半月前家里的房子被积雪压塌。

当晚家里便招了贼,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搜刮了去,民女的官人去报官,但是衙役说前面的案子很多,我们报官也要排队。

外面太冷,家里连御寒的棉衣都不剩几件了,民女的丈夫只得略略修缮一下房子先住进去,但是大雪连日不止,家里的房子再住不得人了,存的栗米也见了底。

最后无法,只得跟着同村的人去救济棚,里面很多人都染了病,我家官人也病倒了,却还要被兵士赶着出去砍柴,只三天,三天,我家官人就再也没回来...”

说到这里云三娘再也止不住哭声,这些天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李崇的面色冷肃,却还是让张冲给这女子端了些温热的茶水,想起后面的遭遇云三娘的面容上已经满是恨意:

“我们孤儿寡母,每日连汤水都吃不上一顿,杏姐儿病了,我怕,我怕我唯一的女儿也保不住了。

便,便答应了几个黑心的,却不想,如此他们也不肯多给我女儿一口粥喝,我女儿死了,呵呵呵,她死了,我必要他们偿命,偿命...”

云三娘的表情已经有些癫狂,张冲只怕她冲动伤了李崇,忙挡过去一步,李崇听完这些心里都凉了一片。

按着云三娘的说法,她家里本应是有些积蓄的小商贾,纵使遭遇了雪灾日子难过些,也不至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可是一步一步,却将这个还算富裕的家庭逼成了这样。

来的如此凑巧的盗贼,到官府状告无门,被逼到走投无路去到救济点,最后男的病死,女的遭受如此待遇...

李崇微微闭了一下眼睛,这控制测试都已经不用做了,能够将还算殷实之家逼到这个份上,这所谓的赈灾早已经黑到了骨子里。

李崇睁眼,他眼前是一个云三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个云三娘:

“你说的种种朕都会一一查实,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张冲,找个女官带云三娘沐浴更衣,这几日你便先留在晁天阁,无论谁与你说什么都不要理会。”

他转过脸看向身边发面馒头的大总管:

“张冲,如果云三娘出了什么问题,朕就算在你头上。”

张冲苦着一张脸应了是。

就在这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宋离着一身玄色锦衣闭眸坐在桌边,他的手中还是那串沉香木的手持,象牙镂刻香炉袅袅,沁出缕缕檀香。

“督主,陛下没碰到过这种事儿,您不过去给拿个主意吗?”

宋离睁开眼,眼底的寒凉让徐顺脊梁骨都有些凉意:

“总要有第一次的。”

张冲安排好了云三娘进屋便见李崇还是方才的姿势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回来他发觉这位小皇帝有些不一样了。

比如此刻李崇静坐着,他分毫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这和之前那个喜怒形于色,脸上藏不住心思的小皇帝可差别太大了些。

“陛下,可要起驾回宫?”

李崇忽然笑了一下:

“回宫?朕此刻若是回宫了,岂不是让一些大人扑了个空。”

果然他话音刚落,外面通传的太监便进来:

“陛下,阁老葛林生,岩月礼,顺天府尹贾兆和,巡城御史邹虎在外求见。”

李崇的唇角有些冷笑,这个时候倒是来的快了,可惜,还不是见他们的时候。

“传话,着他们候着,朕此刻没空见。”

张冲也没想到李崇能让两个阁老在外面等着,他越发猜不透小皇帝,只能醒着神当差,他以为李崇只是想晾着几位大人,却不想他却起身:

“准备起驾,朕去云三娘口中那个救济棚看看。”

张冲正待劝上两句,就听又有小太监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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