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知道他这是又看不见了,他附身和他贴了贴脸又吻了一下他的眼睛,心都被揪揪着:

“难受的是你,你还安慰我,正好今日不用早朝,我陪着你,等殿试彻底结束,我就有理由宣许安进宫了,到时让他好好陪你两日。”

宋离感受到了他小心又心疼,身上虽是不舒坦,但是心里却一直和暖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用你们老陪着。”

李崇将人连着被子拥在怀里,听着身边有些沉重的呼吸声还是开口:

“明日你还是别去阅卷了,连着两日你哪受得了?”

这殿试同会试不同,会试考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和策问,卷子由春闱的十八名主考阅卷。

而殿试只考策问,只考一日,这卷子也不再由那十八名考官阅览,而是由皇帝亲派朝中重臣八名阅览,各加五种标记,最后得圈者最多的二十份考卷再交由陛下亲阅,点前三甲。

宋离官居正二品,也曾是先帝托孤之臣,折子都看了多年,李崇钦点他做阅卷官朝臣也说不出什么错来,所以宋离之前便想着由他参与阅卷,这样他定能提前看到那呈送御案的二十份考卷,回来再与李崇细说,也好让他心中有数。

宋离握了握他的手:

“我没事儿的,这些日子看不见的时候也并不频繁,都是在晨起的时候,没关系的。”

“不是只怕你看不见,看折子是个辛苦活,遑论是那些个密密麻麻的卷子了,你现在也受不住累,都是因为我...”

李崇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宋离抬起了手,他立刻抓住:

“怎么了?要什么?”

宋离顺着他的声音抬手摸到了他的脸上,毫不客气地捏了一下,把皇帝陛下的腮帮子都捏起来的一些:

“这等话不准说了,两日而已,哪就累死了?”

李崇听了这个字立刻呸呸呸几下:

“别胡说,嘴上没个遮拦,去不去的得看你明日状态,若是还和今天一样不舒服,这门你都别想出去。”

或许真是因为陛下这话,今日的宋督主格外的乖巧,让在榻上多歇一会儿就多歇一会儿,让喝药喝药,让睡觉睡觉,看着李崇心里都直痒痒。

中午的时候雨确实下了下来,李崇看着这天吐槽:

“怎么一考试就下雨啊。”

雨下下来天反倒是没有上午闷的厉害了,宋离也舒坦了两分,晚上更是早早便躺下了,李崇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明日是非去不可了。

第二期起身之前李崇还是隔着被子熊抱住了里面那人:

“都是因为我文盲才要你受累的,好愧疚啊。”

宋离刚醒,发髻还散乱着,就被人抱了满怀,眼角却顿时溢出了笑意,抬起手揉了揉李崇的头发:

“愧疚什么?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我,难得有用到我的日子,听话,别胡思乱想的。”

胸前的大脑袋点了点,他抬头仔细瞧了宋离的脸色,比昨日清晨是好了不少,和往常差不多:

“眼睛如果看不见不要怕,便说心口不适,顾亭就在侧殿候着。”

宋离在朝堂这么多年,这样出门被人唠唠叨叨嘱咐的时候倒是极少数的。

李崇今日点了岩月礼,葛林生,陈文景,阎毅谦,宋离,会同两位大学士一同阅卷。

清晨时几人同时到了文渊阁,宋离也和几位大人见礼,在朝中直廷司的名声虽然不好,厌恶宋离的人也不少,但是眼前这几人却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几分交情。

阎毅谦自不必说,是最清楚宋离底细的人,此刻见他前来也细瞧了瞧他的脸色:

“督主前些日箭伤可好些了?”

宋离回礼开口:

“好多了,多谢王爷挂怀。”

岩月礼也出声:

“箭伤还是要小心养着些,不然日后天色不好都要遭罪。”

前些年内阁在王和保的主持下和宋离斗了多年,但是岩月礼在内阁中却从不曾和宋离交恶,甚至年节之下也会背着人备着些薄礼由管家送到宋离的府上,这些往来朝臣不知,但是同为阁臣的葛林生却是清楚的。

王和保执掌内阁期间,岩月礼作为先帝旧臣和宋离这个先帝临终前指定的顾命大臣之间一直有些微妙的关系,当年岩月礼递上的折子,在宋离那里过的概率极大,也算是一种心照不宣。

几位朝臣一同进了阁中,两百多份的卷子被平分下来,平均每人两日要看30份卷子,好在殿试的考卷都不长,只有一千到两千字,只是这毕竟是殿试的卷子,人人都看的极为认真用心。

阅卷就在建极殿前的文渊阁,离李崇今日议事的御书房不过百步的距离,眼看着午膳的时间到了,张冲便瞧着自家陛下目光频频透过窗子看向文渊阁的方向,便知道他是在想谁了。

今日几位重臣都在阅卷,李崇便拉了户部的韩维在算南境军费:

“好了,今日上午便到这儿吧,韩卿也去用午膳吧。”

韩维这才收了收桌子上的折子和纸张,躬身告退。

“文渊阁几位大人的午膳如何用?”

听到李崇的声音张冲忙上前:

“回陛下,奴才已经吩咐了御膳房,几位大人的膳食都是由御膳房送去的,想来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李崇站起身,拂了一下衣摆:

“几位大人阅卷辛苦,朕也该去看看,你传膳吧,朕同几位大人同用。”

张冲一边点头遵旨一边止不住在心中吐槽,您这不是想去和几位大人用膳,是想和宋督主用膳吧。

“陛下驾到。”

文渊阁外的小太监唱喝声响起,里面的几位朝臣纷纷起身,这文渊阁也是平日里朝臣的值房,放着好几个桌案,宋离此刻正坐在最里侧的桌案后,随着朝臣对他躬身行礼:

“几位大人不必多礼,朕离着近,想来你们也辛苦一上午了,都歇歇吧,陪朕用个午膳。”

张冲立刻有眼力见地传膳,李崇的目光这才落在宋离的身上,那人的脸色确实有些发白,想来是从清晨到现在也没歇过。

君臣同桌而坐,张冲特地将宋离平日里喜欢的几样小菜放在了他的面前,又给每个大人都上了宋离常用的雪梨焦栆茶,李崇略了一眼甚为满意:

“这雪梨茶还不错,都多用些。”

这一上午几人都是埋头批阅,此刻也都口渴,一碗茶很快便下了肚子,岩月礼喝完出声:

“这雪梨水确实清甜爽喉。”

张冲立刻亲自又给他添了一碗,李崇瞧了一眼阎毅谦:

“王爷,这会试的榜单都放了,是不是能和朕说说周大人家那位小公子可榜上有名啊?”

他有意为许安铺路,所以在此刻几位朝中重臣都在的时候特意提起许安来,这话一落桌上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阎毅谦,由以陈文景最为急切,其实放榜之后他就有意问问阎毅谦周家的小子可考中了。

但是他身为殿试阅卷官,若是此刻问多少不太好,他这才压着没有问,阎毅谦的余光扫了一下在一旁四平八稳喝茶的宋离出声:

“臣当日便看了榜单,这周家公子确实在贡生的名单中,只是三甲未定,这名字臣还是不好说的。”

陈文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此刻都像是绽开的菊花一样,心情好的溢于言表,夸赞更是脱口而出:

“周家书香门第,这小子是去年得中的举人,这第一次会试就榜上有名,实在是不坠周家门风啊,好,好啊。”

葛林生和周合礼是临届中的进士,当年为了周家的案子也是多番游走,此刻听着周家遗孤中榜欣慰之情犹燃:

“周合礼兄弟二人具是探花郎,当年臣记得周二郎科考那年,还未放榜,这京中便有传言,三鼎甲必落周家一份,果然,他们周家还真是和三鼎甲有缘。”

宋离自始至终都微微低着头,手中捧着还热着的梨水,未曾插进一句话,但是心中却涌着说不出的热流。

“也不知这位小周公子能不能延续他父叔的传奇了。”

一旁的一位翰林出声道,陈文景也怕众人将周家那孩子捧的太高,这才再次开口:

“周家这孩子流落在外多年,想来这些年过的也是颠沛流离,能够一举高中贡士已然十分不易,不坠周家门楣,有他祖辈的风骨才学。”

宋离听了这话自是知道这位老尚书在为许安解围,不由得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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