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指骨冷白如玉,托着娇艳的山茶,有种别样的清冷。宋矜不知怎的,有些羞于接过这朵花,却又只好接过来。
“无妨,大人去哄一哄吧。”宋矜笑了笑,想起自己的幼弟,“有人宠着就是这样,买支簪钗就好了。”
谢敛匆匆道别。
不知怎的,宋矜感觉对方多看了自己一眼。
她捧着朵娇艳的山茶,站在原地看女童翻花绳。好半天,买好了丝线的蔡嬷嬷才挤出店门,喜滋滋朝宋矜走过来,“门口有人卖灯笼,才五文钱。”
蔡嬷嬷提着个大灯笼,晃了晃。
宋矜也笑了笑,“总算是有灯笼了,瞧着也结实。”
她想起上次顶着雨,提着盏破灯笼,生怕雨水浇灭了新糊上去的纸。
“娘子买的山茶?”蔡嬷嬷瞧见她手里的山茶花,放下灯笼,接过来垫脚插在宋矜发髻上,“买了碎布,等阿嬷回去,给你做几只绢花。”
从前住在京郊,有时候买的东西不满意。
蔡嬷嬷手巧,会给宋矜裁衣裳、打络子、烫绢花,样样都好看得很。
只要有蔡嬷嬷在,什么都可以解决。
“好。”宋矜心头安稳。
秦念挑了半天,挑出一支荷叶钗。
正要戴上,就瞧见楼下的宋矜被老嬷嬷簪花,女郎乌黑鬓发上簪了只山茶,格外娇艳。她微微一笑,浑身清冷的气质冰消雪融。
就是她,都觉得对方美得无法移开眼。
她眼珠一转,看向正凭栏的谢敛。
“阿兄,你喜欢那位宋娘子吗?”
谢敛皱起眉。
秦念赶在谢敛生气之前,插着腰,一鼓作气地说道:“那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何况她还生得这样貌美,我都移不开眼,你难道不喜欢?”
“想抄书了?”谢敛道。
秦念身体一僵,说:“就是傅娘子,你都不见面……你就说,你为什么对宋娘子这么好?难道就因为……就因为,和她阿爹是故交?章先生和她阿爹是故交?”
谢敛不做声。
他只看着秦念,清清冷冷,“挑好了?”
秦念哆嗦了一下,她鼓起勇气,又问:“宋娘子也姓宋,她是那位宋娘子吗?”
谢敛眉眼平静,浓黑深沉的眸子看不清情绪。
越是如此,就显得越是压抑。秦念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只好拿起那把荷叶钗子,闷头前去结账,毕竟她也害怕谢敛。
父母死前,把她托付给了谢敛。
可饶是这么多年,谢敛对她处处都好,她还是忍不住害怕谢敛,对方周身永远是压抑深沉的。
她永远猜不透阿兄在想什么。
谢敛回过头,扫视整条坊市街道。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大半条街,京都的治安确实是在短时间内好了许多……毕竟,这段时间的城防增加了几倍。
他扫视完四周。
收回目光时,却猝不及防瞧见什么。
楼下的宋矜正朝桥上走,女郎纤细窈窕,行走间碧绿褶裙如一茎细柳。她乌黑如缎的长发低绾,簪着朵娇艳的山茶,反而衬得她愈发病弱苍白。
她怀中抱着卷轴,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两人目光并未接上。
谢敛收回目光,秦念问得其实都不对。
不是他和宋敬衍是故交,也不是因为宋敬衍和老师章永怡是故交,而是因为他和宋矜是故交。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从他弹劾宋敬衍之后,京都就注定要掀起些风浪来。
二三月多雨,不宜出门。
宋矜也不爱热闹,干脆沉下心来,专心作画。
她常年生病,身体已经再也无法如正常人一样用功。比起做别的,只有书画花脑子就可以,不必花费力气。
但画画时,也要十分专注。宋矜几乎每日都是坐在窗前,一坐便是几个时辰,一直到天色黑透了,才能在黑暗里歇一歇眼睛和脑子。
但或是运气好,一连数日,她挂在画楼里的画都卖了出去。
银子非但没有坐山空,反而多攒了几贯铜板。
宋矜原本还在和母亲商议,要不要花费一些银子,去牢狱中探望阿弟。却不想,当晚便传来了消息,说是这案子拖了太久,圣上下旨在三日内结案。
但父亲的案件一直没有审理,如何结案?
宋矜只觉荒谬。
今夜雨势越来越大,拍得窗户劈啪作响。
何镂来时,宋矜正换好衣裳,提着灯笼要出门。
她没料到何镂会来,也顾不上给对方倒茶,只问道:“何大人……怎么会来这里?”
何镂满身都是水,抹了把脸。
他靠在矮桌上,似笑非笑,黯淡的灯光衬得他眉眼越发深邃,犹如鹰隼般锐利,隐约有些讽刺与得意,“消息刚刚通知给你们吧?”
何镂自己给自己倒了碗水。
宋矜十分不安。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主动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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