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时间点,却有些古怪。

秦念恰与他吵了架,章四郎似乎也真的动了怒,连章永怡都亲自用戒尺处罚他。

她欲言又止,想要再补救一点什么。

“不必愧疚,你做得已经很多了。”谢敛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话语接近温和。

窗外天色不觉昏暗了些,大概是要下雨了,急促的风卷着落叶吹入窗棂,案前书卷翻得飒飒作响,竟有些说不出来的焦灼感。

终于,宋矜问道:“谢大人不会疼吗?”

谢敛按着书卷的手一顿,掀起眼帘看他。

他的目光如此清冷沉静,如同冬日结了冰的雪湖,有种近乎漠然的肃杀。但宋矜此刻,却急切地想要探究,厚厚的冰层下藏了什么。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与道义。

那他就不是传闻所说的,心狠手辣的权臣谢含之。他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是指向他的一把刀。他所保护的每一个人,都将把他推得更远。

“伤已经好多了。”他语气淡淡。

宋矜皱眉道:“谢大人,你……”

门却不合时宜地被敲响了。

不多时,宋矜和秦念便被温夫人身边的嬷嬷带走了。

秦念和温夫人很熟了,一见亲热地过去问好。

而温夫人生得绵软圆润,面团儿般柔和的模样,伸手对宋矜道:“好孩子,过来叫伯母瞧瞧,一晃眼就长得这么大了。”

妇人含笑,梨涡很慈祥。

宋矜觉得她眼熟,也乖觉地走到温夫人身边坐下。脸颊被软乎的手指摸了摸,对方身上有股子糕点的甜味,很柔和。

“伯母……见过我?”

“我还给你做糖丸子吃呢。”

温夫人笑得更温和了,打开攒盒,里面装着一大盒子蜜饯果子糖丸子酥饼子,很像是自己做的。

宋矜赧然,温夫人倒把她当孩子哄。

“是我的不是,伯母勿怪。”

温夫人摇头道:“你小时候的那场病,我倒也知道。高烧了一场,那样小的年纪,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倒也算是幸运了。”

父亲外任路过沅水那年,她五岁。

洪灾中顾不上她,她只记得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大病高烧了一场。此后体弱多病,父母也从不提她遇到的事情,连宋矜自己都含含糊糊的。

“伯母手巧。”宋矜道。

见宋矜不欲提及,温夫人也就不提往事了,只是宽慰了她几句。

她又问了秦念,谢敛的伤势好些了没有。

秦念气恼说:“烧退了些,血也止了。但是,陛下不是最敬佩阿兄吗,怎么会……”

温夫人打断她,“阿念,这是你阿兄自己的事。”

秦念一愣,默默闭嘴。

宋矜的重点在,陛下对谢敛做了什么。他身上的伤,难道是与陛下有关吗?

可他把持城防、清君侧,不就是为了让太后还政于陛下。就算谢敛杀了不少人,又得罪了不少人,陛下总不至于会对他动手。

温夫人又说:“你阿爹留给你的书信,你伯父让我给你。还有些钱财资产,都是你阿爹生前交托给你伯父的,今日都交给你,与你母亲阿弟好好过日子,慢慢就好了。”

这话解决了宋矜仅有的忧虑,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还有便是……”

宋矜原本要道谢,听到温夫人犹豫,不由道:“伯母但说无妨。”

温夫人却瞥了眼身后的嬷嬷,嬷嬷便找了借口,将秦念带出去赏花去了。

“何镂未必会对你死心。”温夫人叹了口气,“沅娘,你已经及笄两年了。从前是你父母怜惜你体弱多病,并未着急婚事。可如今到了年纪,再也拖不得,你阿娘恐怕也难以为你觅一桩好婚事……”

宋矜微微一怔,看着温夫人。

见识了这么久的人情凉薄,陡然有人如此真心实意为她着想,说不感动都不可能。

她甚至连羞涩都难以生出,只是轻声道:“可阿娘还病着,阿弟还小,况且我又多病。”

“所以,不妨嫁到我家来。”

温夫人软语着牵住她的手,“许多人家,面上瞧着是诗礼之家,骨子里却终究趋炎附势、最是刻薄。你嫁过去,我与你伯父尚且不放心,更不要提你母亲了。待你母亲身体好些,成了礼,便将你母亲与阿弟接过来,一并照应。”

宋矜呆在原地,恍然地看着温夫人。

她觉得心口烫得厉害,连带着眼眶也滚热起来,眼泪便不由落了下来。

“沅娘莫哭,伯母疼你呢。”温夫人抱着她,轻声哄。

她摸了摸宋矜的头发,问她:“你瞧我家四郎如何,也不要害羞,就当我是你母亲。我家里几个孩子,都是你伯父那老古板的戒尺教出来的,没什么坏毛病。四郎虽纵性了些,却最心软善良,必会好好待你。”

宋矜心里感动,却也很乱。

从前家里没出事时,她就没有嫁人的打算,父亲与阿兄察觉后也隐有此意。

后来家里出事了,宋矜不嫁人的念头就更强了。

但偏偏有何镂,她不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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