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瑾:“郡公说笑了,为人臣者,怎么好管国君?”他一副冷淡正直的样子,倒真像是公正无私的一国宰辅,杜如衾欲言又止,见他走远了,又看见自己的儿子户部尚书崔令之出来,对他叮嘱道:“陛下年幼,但你千万不要学谢家大郎,不可轻视怠慢。”

崔令之敷衍道:“母亲,你都说过多少回了,孩儿自有分寸。”说着就行了一礼,转身去追张相的车驾去了。

杜如衾无奈地看着,此时谢太傅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俱叹了一口气。

比起杜如衾,太傅谢临才是最头疼的。

他那不孝子又去紫宸殿了。

华美空旷的宫室里,女帝将坚硬的奏折抵上男人的胸膛,对上对方含笑的桃花眼,她低声念道:“无君无父,为禽兽也,有君有父仍不敬从,禽兽不如也。”

——这是宋覃在奏折里骂人的话。

宋覃文采绝顶,连骂人都引经据典、擘肌分理,洋洋洒洒数千字,朝堂里找不出第二个敢跟他一样直接骂谢安韫的人来了。

谢安韫被奏折坚硬的边角抵着,轻笑,“陛下还要当面骂臣禽兽不如?”

“谢卿不是吗?”

她把奏折拍在他胸口,好像美人柔荑轻轻打了他一下似的,谢安韫也不恼,看着她继续翻奏折。

她又骂:“谢尚书藐视君威,其心可诛……”

另一个奏折拍到胸口。

他接住。

“流连花楼,秽乱荒淫,掩袖工谗,党同伐异……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又是一个奏折。

她一边骂一边拍,谢安韫被她用半是打量半是轻蔑的目光看着,只觉心底那股热热的感觉又回来了。

滚烫灼热,像是要喷涌出来。

他完全没仔细听她到底在念什么。

他就是被骂着长大的,也不在乎世人怎么骂他,况且别人骂他,和喜欢的美人骂不一样。

她笑起来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骂骂也就无妨了。

他不计较。

谢安韫听过不少烟花柳巷里的淫词艳曲,此刻用来形容女帝太过孟浪,但有一句他少年时读过的词,很好地契合他此刻所想。

“香靥深深,姿姿媚媚,雅格奇容天与。自识伊来,便好看承,会得妖娆心素。”

写词之人定是个风流才子。

谢安韫接了好几个奏折,似笑非笑,“陛下还没骂完?”

“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她瞥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坏呢?”

“陛下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臣是个什么人了。”

她起身走过来,谢安韫又想捞她的袖摆,这一次他得逞了,柔顺如水的缎子触摸在指腹上,冰凉丝滑,比皮肤的温度要冷多了。

姜青姝任由他牵着广袖,把他扯得绕过画屏,回头朝他笑了一下,一下子蹿进紫宸殿的西内室里。

谢安韫觉得有意思极了。

“陛下,臣可以进来吗?”

“不可。”

女帝的声音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在翻什么。

谢安韫就在原地等候。

他倒是丝毫不慌不忙,就像是逗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还是全天下最高贵美丽的金丝雀,当然应该用多一点的耐心慢慢来。

她飞不出这个牢笼,也飞不出他的掌心了。

别人也休想染指。

谢安韫想起方才下朝会时,他往紫宸殿的方向走,和侍从陆方说的话。

陆方说:“郎君,奴已将神医的夫人和三个儿女绑了,今日他松了口,愿为郎君驱策。”

“君后如何?”

“监门卫送来的消息是,赵家无异动,君后闭殿不出,不碰所有汤药,甚为谨慎,可能找不到机会下手。”

“找不到机会,不会制造机会?”

“郎君的意思是……”

谢安韫转身看了他一眼,陆方忐忑垂首,听到男人冰冷狠戾的声音,“后宫中还有一个‘刺客’至今没找到,既然君后不喝药,那就给他制造必须喝药的条件。”

陆安一惊。

“奴明白了。”

“还有,那碗给君后的药,必须借陛下的手送上去。”

谢安韫当时说完,就进了紫宸殿。

他的心是冷的,能一边算计女帝一边和她说笑,但也是极致的热的,如果不是那么想要她,他才懒得这么费尽心思地害她。

把她害得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依靠了,才好啊。

少女拿着瓷瓶从里面走了出来。

“上等金疮药。”

她把瓷瓶递给他,仰头朝他笑,谢安韫也笑了,他在想,女帝和君后独处一室的时候,是不是也笑得这么好看?

谢安韫忠诚—5】

她看到一行提示,淡去的黑色字体后,男人双眸灼热痴迷。

“臣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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