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和风流不一样。

风流是到处拈花惹草当海王,实则对任何人都不动心,像谢安韫那种人,翻脸甚至比翻书还快。

而多情,则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左一个白月光,又一个朱砂痣的。

专情对多情,注定是一个悲剧。

游戏里,遇到这种属性的夫妻,姜青姝通常是重点关注吃瓜,男方往往会在各种不同的场所对不同的女子倾心,如果男方不得已被外调到地方,和女方分开,几乎很快就会和别人堂而皇之地花前月下。

怪不得嘉乐会被她的驸马鼓动。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自己命在旦夕,还毫不知分寸地袒护自己的驸马,想一个人承担所有后果,也许她的驸马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放心让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姜青姝大可以去调查驸马有没有养在外面的外室小情人,直接向戳穿她驸马出轨的事实。

换成别的角色,或许会很干脆利落地要求和离,当场斩断情愫。

但嘉乐是专情。

专情就是,别人在“死渣男给爷去死”的时候,她在“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宁可陷入爱恨交织的虐恋,都没法断干净。

就算驸马挖了她的肾给了他的白月光,她也能爱恨交织地拉扯一段时间,然后在他浪子回头的时候和他he。

典型的虐文女主。

姜青姝:“……”

就,咱也不知道,咱们的母皇妈妈那么心狠手辣雷厉风行,为什么会姜氏还会出恋爱脑啊!!

不说在这种家风的熏陶下各个都是女枭雄吧,至少咱是高贵的公主啊!公主就不要自轻自贱了啊!

瞧瞧长宁。

人家这个长公主当的多潇洒啊。

长宁提及嘉乐的时候,还说了句:“她之所以如此,或许与她生父早逝有关,虽为皇女,却备受冷落,越是缺少关爱之人,越是渴求被爱,那王铮别的招数没有,惯会花言巧语、故作深情。”

姜青姝审视着眼前的衣着华美的公主,她轻咬着红唇,掩面擦着泪,衣摆落在满地清霜之上,那双眸子也蒙上一层水雾。

她抽泣道:“陛下……臣愿意一人承担这些后果,只求陛下放过驸马吧。”

一人承担?

姜青姝微微偏首,看向一侧的邓漪,邓漪上前,平声道:“如若罪责皆在殿下一人,按律,除谱牒,废黜殿下为庶人。”

嘉乐闻言,惶然地抬首。

邓漪又道:“殿下的子嗣,也会沦为庶人,如若他日王氏一族定罪,身为庶人的殿下也会被牵连,轻则沦为官奴流放,重则枭首。”

“殿下想好了,要承受这些后果吗?”

嘉乐忍不住颤了颤。

她突然泄力了一般,瘫坐下来,像是完全没想到后果会这么可怕,她很快就抓住了邓漪话中隐含的信息,惊惶地抬头看向姜青姝,“什么叫……王氏一族定罪?你要做什么?”

姜青姝平静回视,并未作答。

嘉乐又掩面哭了起来,哀哀道:“我明白了……陛下早就想动王家是吗?你如今来见我,是要做什么呢?逼我将一切都推到驸马身上,以便陛下更加方便地铲除王家吗?”

“我不会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一起死……”

女子的钗环簌簌掉落,叮咚落在了金砖上,她垂着头咬着牙,倔强地说。

姜青姝叹息。

果然,恋爱脑没这么好劝。

姜青姝之所以来见嘉乐,是想给她一个和王氏一族斩断关系的机会,显然对方并不领情,还把她视为恶人。

她起身出去以后,拢袖站在阶上,展目望向天边滚动的流云,淡笑道:“朕果然不适合用怀柔之术。”

邓漪站在女帝身后,闻声说:“无论背后受何人鼓动,这下药之事嘉乐公主的确是做了,陛下对她已经很仁慈了。”

“她是朕的手足,又有两个无辜的孩子,朕若杀她,会有损民心。”

邓漪突然说:“臣有点好奇……”

“说。”

“陛下既已想好如何定案,又何必要特意来见嘉乐公主一面?无论她选什么,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据邓漪所知,此时此刻,秋月已经去了刑部大牢。

女帝并不会耐心地和他们磨,这样太浪费时间,也会夜长梦多。她来见嘉乐,并不指望嘉乐能拿出什么证词指认驸马,扳倒王家的关键也不在嘉乐身上。

但她还是给了嘉乐一个选择,问她是愿意一起死,还是斩断与驸马之间的感情。

可惜啊。

她还是没选对。

那就让她来替她选吧。

姜青姝平静道:“朕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一定要下手那么狠?若嘉乐能看得开主动配合些,朕也不必做的太绝。但今日见了嘉乐之后,朕越发确定,王铮必须死。”

说罢,她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秋月刚刚抵达刑部监牢。

驸马王铮,是刑部侍郎季唐亲自审讯。

因为事情涉险宫闱密事,季唐知道的细节并不多,但仅仅是那一点点消息,就足以令他们万分惊骇——嘉乐公主居然敢对天子下药,简直是疯了。

至于后来天子中药与否,那伶人又如何处置,最后天子可否临幸了旁人,这些都是宫禁机密。

前来押送驸马的薛将军只说:“此事以弑君案秘密审理,不可对外泄露半分。”

季唐从来没接手过这么棘手的案子,事关陛下、公主、驸马,关乎皇家尊严,他也怕失了分寸,更怕审出来的结果让陛下不满意,到时候自己还得倒霉。

他思来想去,多要了一个人,“敢问将军,下官想要一个人协助下官审理……不知可否通融?”

“谁。”

“裴朔。”

薛兆沉吟片刻,答应了。

裴朔是天子器重的人,这个人能干又聪明,季唐打从上次大理寺案开始,就基本上确定这是个香馍馍,凡事扯上裴朔,准没错。

随后,季唐开始审讯驸马王铮。

这个人好审得很,八成是出事当晚,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应对审讯,季唐轻松写了一大摞状纸,以为可以交差,但裴朔看过之后,却一直皱着眉头。

季唐:“你有什么想法?”

裴朔冷声道:“此人不能活。”

季唐叹息:“你这小子……是有所不知,这驸马是宁国公之子,嘉乐公主是陛下的手足,若罪责在公主一人身上,尚能保全双方性命,且公主深爱驸马又是众所周知的事,你要判驸马死罪未免也……”

裴朔不客气道:“正是大人的想法,才助长他们无视君威,敢谋害陛下的气焰。”

正说着,宫中来人,说是天子身边的秋大人来了,径直来了大牢。

“见过秋大人,不知陛下可是有什么指示……”

季唐忙不迭笑着去迎。

裴朔跟在后面。

秋月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拿起案上的状纸,大致浏览,叹道:“果然,殿下在拼命保驸马,这位驸马却只想着将罪过推到公主一人身上,保全自身。”

季唐干笑两声。

秋月回头,冷冷打量着季唐,沉声道:“那就是季大人失职,大人审出来的都是假供词,陛下不会满意的。”

季唐一惊,没想到真被裴朔说中了,连忙道:“下、下官……下官问出来的就是这些,若是陛下不满意,那可以再审……”

“不必了。”

秋月冷漠打断他,挥手命周围跟随的衙役都下去。

监牢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的潮湿与血气,裴朔站在季唐身后,视线落在秋月身后的两位侍卫身上,看到他们手中拿着一个锦盒。

角落里,刑讯用的炭盆烧得噼里啪啦。

秋月拿起那一摞供词,将之扔进炭盆之中,火舌“呼”的一声腾了起来,顷刻间将之烧成灰烬。

她说:“来人,把人绞了。”

裴朔眉心一跳。

季唐也猛地抬头,瞠目结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秋大人,这这……这可是驸马……”他张了张嘴,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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