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聊天的几人神色微变,又要反驳,刘宫令听到这边的说话声,呵斥道:“禁中慎言!不可放肆!”

几人顿时没了声。

刘尚宫的目光在那几人身上转了转,大概知道这些人的身份,除了方才那说话最大声的少女家中背景一般,其他几人家中亲人都是朝臣。

按照以往做事的习惯,刘尚宫正想着要不要杀鸡儆猴,将那少女拖出去发罚一罚,就在这时,有人过来通报,说天子身边的内给事邓漪来了。

刘尚宫慌忙迎接。

邓漪是来传达天子口谕的,淡淡道:“今日陛下与朝臣议军机大事,君后身子不适,一切从简,不必拜见中宫。”

刘尚宫连忙笑着应了,转身示意司簿上前,说:“现在念到名字者,上前领取宫牌。”

众人站在仪官身后,恭敬一应。

“阮嘉。”

“在。”

“郁千雁。”

“在。”

“……”

邓漪含笑看着,人群中的少女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刘尚宫身边气场端庄、服侍与旁人不同的御前女官,心念一转,暗道:这大概就是陛下身边的邓大人。

兄长跟她提过。

少女眸子明亮,暗暗抿唇,很快司簿就念到了她的名字,“霍元瑶。”

“在!”

她应了一声。

邓漪正在查看名册,听到霍姓,稍稍抬眼,刘尚宫小心注意着这位御前红人的神色,闻言立刻说:“这个姓霍的丫头颇为莽撞,方才还险些与人起争执。”

“哦?”邓漪笑了笑,翻看了一下册子,“她是这次考核的第二名,兄长竟是霍将军。”

千牛卫行走御前,按理说也该被敬重,但刘尚宫早已将这批女官家中调查清楚,当然也知道霍凌前些日子冲撞天子被罚的事,不以为意道:“正是,她家中无别的亲人,也只有这个兄长。”

邓漪笑而不语。

家中没有人别的亲人?不过是表象罢了,赵家暗中养大霍家兄妹,这一层关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刘尚宫惯有点捧高踩低,丝毫不知道这个霍元瑶才是最不能得罪的人。

不过陛下和君后的意思,都是不必给予霍元瑶特别关照。

邓漪也不曾表态,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紫宸殿复命。

紫宸殿内。

女帝和朝臣从辰时下朝以后,一直议事到午时。

涉及战事,主要是兵部的事,尽管姜青姝并不是很想和谢安韫打交道,这几日也不得不与他朝夕相对起来。

但她不会单独见谢安韫。

就算事情简单到只需要和谢安韫单独聊,她也会召一堆无关紧要的人过来陪着,比如说召几个中书舍人、门下侍郎过来傻站着旁听。

人多了,谢安韫还会收敛收敛,不会对她发疯。

谢安韫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心底冷笑,冷眼看着她如此。

就像看着一只伺机逃跑的猎物。

这只猎物本来是他的,现在想要她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而且个个如狼似虎,张瑾并不会比他更收敛,前几天女帝不是还和他在紫宸殿通宵处理政务吗?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据说连砚台都被打翻了、奏折被揉皱了。

批奏折会批成这样?

谁知道是真的处理政务,还是在做什么激烈的事。

事后女帝还罢朝。

谢安韫不受控制地往那方面联想,想得眼睛都要红了,这几天他只要一看到她坐在那个御案后,都会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他也想把她按在那张御案上。

防他防成这样,结果让别的男人得逞了,照他说,张瑾既不温柔体贴,又不会怜惜美人,更不会说好听的话哄着她,年纪大又不解风情,还不如让他来。

至少他会真的心疼美人。

张瑾那种不近人情之人,对她定然不够温柔。

赵玉珩也就罢了。

谢安韫真是无法想明白,张瑾凭什么也可以?

他不明白。

每次他以为自己已经忍到底线时,她都能折腾出新的事往他心里再狠狠扎一刀。

把他逼疯了,谁都别活。

谢安韫偏执地想着。

眼前,女帝还在垂睫查看他递上去的文书。

天气炎热,纵使宫室内摆放了许多冰鉴,也依然有股说不上来的闷热之意,她还穿着厚重的朝服,额角都是晶莹的薄汗。

秋月进来提醒时辰,女帝便直接道:“已经午时了,天气炎热,朕命御膳房备了解暑的凉粥,诸卿先去偏殿休息用膳,未时再议。”

“是。”

众臣抬手一礼,随后陆续退出去。

姜青姝则起身,要进后堂更衣。

谢安韫站在原地。

宫人催促他离去,他也没有动。

现在只剩他了。

他看着女帝的背影,突然上前一步,她好似余光还注意着他似的,一见他靠近过来,就侧身敏捷地后撤一步。

姜青姝:“……”

谢安韫其实并没有伸手拉她,他只是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但是他这样干了太多次了,以至于她现在异常敏感。

他笑了一声,低头盯着她的脸,嘲讽道:“陛下就这么怕被臣碰了?”

她冷声说:“谢卿有什么事,未时以后再奏,退下吧。”

他说:“那为什么肯给张瑾碰?”

“……你在说什么。”

“他看起来没碰过女人,居然能伺候得陛下很舒服吗?”

“……”

他好像压根没听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在问。

姜青姝下意识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还好那些朝臣都已经出去了,没人听到这种惊天言论。

这个疯子。

他说话能不能含蓄点!

她固然不能说那一夜的真相,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仅仅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帝王临幸一个男人而已。

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就算是她昭告天下临幸了张瑾,那最多也只是得个风流之名。

她实在是不知道谢安韫又脑补了什么,这个人总是一副被她针对很愤怒的样子,好像她偏心所有人,就唯独不待见他。

就很离谱。

……她也没有偏心别人吧?

他嫉妒君后倒还合理,嫉妒张瑾就没必要了吧?

姜青姝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后退一步,拂袖要命人把他驱赶出去,谢安韫却好像很喜欢看她这种终于褪去威严、被他逼得有点尴尬有点恼羞成怒的神色,又压低声音说了句:“要不要和臣谈个条件?押送军粮之事,臣也可以为陛下举荐合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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