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在山南遇刺,此事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动静,姜青姝顺理成章地来了一波大清洗,以谋杀朝廷命官、欺上瞒下、为官不廉等罪名问罪燕博易,但并没有以谋反罪将其定罪,只是革职查办,燕博易有反抗之心,但因为他唯一的儿子在皇宫,最终也只是束手就擒。

当地三成官员都被大清洗,而成王,姜青姝只是寻了个理由削了成王府的护卫,按照秋月所暗中获得账本名单,尽数切断其密切来往的官员,又没了节度使手中兵力,成王就算有不臣之心,也难成气候。

裴朔虽受了伤,却也没有大碍,稍事休整便准备归京。

只是归京之前,裴朔奉命拿下燕博易时,意外发现了一件蹊跷之事。

燕府中的幕僚有数人,近日有一人在裴朔抵达山南之后才归入燕博易麾下,此人竟是京城口音,来历蹊跷,却又在燕博易事败之前便提前收拾包裹遁逃,消失得突然,竟完全寻不到去向和来历。

裴朔去见了燕博易一面。

一番询问,果然确定燕博易对他动手,也有此幕僚的鼓动。

此事没有声张,启程归京前夜,秋月来见了裴朔,听他说了此事,便问道:“裴大人怀疑,此人来自京城,是有京中势力在幕后操控此事?”

裴朔颔首道:“燕博易在京中已无靠山,朝中若有人想动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不知动机为何?”

秋月沉吟一番,喃喃道:“燕博易之子是陛下的兰君,有没有可能是后宫争斗?”

但很快,她就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想。

“若是单单是因为后宫,不必如此铤而走险大费周章。如此手眼通天,又完全不留痕迹,这背后之人行事缜密绝非常人……”

秋月看向裴朔,还是不得不提醒一句:“还有一种可能,此人并非全然针对燕博易,也有可能是……想借燕博易之手除掉大人您。”

地方官也许不怎么把裴朔当一回事,但是京官都比较清楚裴朔在天子跟前的受宠程度。

他此番任监察御史,看似只是一个小小的任务,但又怎么没有天子有心提拔磨炼的意思?

也许他回京之后,还要升官。

裴朔虽然还只是区区五品,但风头是一点不小,这样下去升官是迟早的事,定然也会挡了有些人的路,如果有人未雨绸缪,也许巴不得裴朔死在外头。

裴朔听秋月这样说,意外地扬起眉梢,指着自己,“你说我啊?”

秋月无奈:“裴大人倒是乐观得很,此次立功归京,只怕还有明枪暗箭。”

“要杀我,那就来呗。”

裴朔倒是没什么所谓了,耸耸了肩笑道:“省得我到处去找,就怕他们不下手。这些人也真是抬举我,像我这么纯良无害的人真是招谁惹谁了,要不是陛下要我来,在京城混日子多轻松……”

眼见他这话越说偏,还要赖到皇帝身上去,秋月忙打断他,“裴大人!慎言。”

裴朔还没说完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儿,硬是改成了个散漫的哈欠,打着哈哈道:“秋大人也早些歇息,这段时日真是忙得头晕,在下得去补个好觉……”

说罢,他抬手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不出所料,裴朔回京之后,立刻就升官了。

此前,姜青姝在门下省和尚书省之间纠结。

张瑾几乎将尚书省变成自己的一言堂,且中书令虽至今没有委任,但他以“检校”之名霸着不放,中书令之名也几乎坐实。

如果把现在的裴朔派去中书省或是尚书省,到了张瑾手下,极可能会遭受一些明争暗斗,不如继续留在门下省安逸,在她跟前做事也不会出错。

等资历熬够,侍中之位说不定都是他的呢。

但尚书省势力失衡,郑宽被张瑾压制,实权也多有被架空。

姜青姝又转而觉得,让裴朔去郑宽手下做正四品尚书右丞,分管兵部、刑部、工部,也不错。

有裴朔在,郑宽弱势之局面,或许能得到改变。

就这么定了!

姜青姝便立刻下了圣旨,只是很快,以吏部尚书崔珲为首的一群文官上奏,说裴朔资历尚浅,入仕一年便担此要职,实在前所未有,让她收回成命。

就连张瑾,也在朝会时说这样不妥。

这次受到的阻力令姜青姝感到意外,这些人居然合起伙来不许裴朔上任,真是有点意思。除了一部分不赞同以外,也有右仆射郑宽、御使大夫宋覃、大理寺卿郭宵等人表示赞同,更有意思的是,以赵家为首的武将们也站在姜青姝这边,竭力推崇裴朔。

郑宽郭宵等人,是姜青姝钦定的官员,明确是她的人,而那些武将们,说白了就是想膈应现在这群以张瑾为首的文臣,跟他们唱反调就对了。

结果就是,因为一个四品文官的委任问题,一群人上朝的时候吵起来了。

姜青姝:“……”

她好久没看见这种吵架盛况了。

这就是排面啊,能让满朝影响力高的大臣们因为他吵得唾沫横飞,不知道裴朔本人要是在的话作何感想,只怕是想谢谢她全家。

没有人比裴朔更想低调了,否则科举的时候他就不会特意花心思考吊车尾了,结果打从被姜青姝盯上开始,他就从来没低调过,甚至比谁都高调。

哎呀,这不重要啦。

谁叫裴朔属性好,又吃苦耐劳呢。

姜青姝时常觉得真是英明仁慈,哪有臣子被皇帝这样关照的?她对裴朔可真是太好了!但,换位想想,又觉得裴朔身为打工人,对她怨念应该挺深的……

哪有人一边担着门下省的官职,一边被她外派,下班后还要帮她关照流落民间的老婆孩子,偶尔还要担任各种跑腿传话工具人、帮她关注民间舆论以及偶尔帮她夹带一点好吃的进宫。

姜青姝:“……”

算了自己人,裴朔肯定不会介意的。

反正谁也别想拦她任命裴朔,裴朔本人来了也不行。

姜青姝平静地看着大臣们争执,最后才开口:“朕意已决,尚书右丞一职本有空缺,卿等皆说裴朔资历尚浅,然朕以为做官不论资历,当以能力德行优先,那不妨让他先试一段时日,众卿、御史与朕一同监督,如若能力不足或德行有失,朕再将其罢免。”

让他试试总没问题,你们觉得他不够格,那就拿事实说话。

姜青姝相信裴朔,不至于连区区一个尚书右丞的位置都坐不稳。

于是三月初,裴朔顺利上任了。

阳春三月,发生的事也不止这一桩。

撇开政务,姜青姝还记得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三月初六。

阿奚的生辰。

那小子在她过生辰时,戏言也要她陪他过生日,姜青姝是记得的,她甚至猜有一些期待,阿奚会不会真的在这一天回来看她呢?

可他没有回来。

她有些黯然,转念又觉得也好。

没有重逢,也便没有离别。

她和阿奚,是偶然的交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什么可抱怨的,就算互相见不到,也明白对方不会忘了自己,可若回来,反而不知该怎么面对了,或许同样无法自处的人,还有张瑾。

姜青姝亲自写了一封信,写了很长,落款七娘。

“给。”

她把信递给张瑾。

张瑾接过,没有去看信中的内容,只是耐心地帮她将信封装好。

姜青姝伏在桌上看着他,直接问:“阿奚给你写过信了吗?”

“……写过。”

“可他为什么不给我写,不是你扣押了吧?”

“……”

张瑾手指顿住,抬眼看着她,“陛下,臣不至于做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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