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这个官职有多得罪人呢?掌管宗族皇亲与文武百官的刑事责断,不公正会被言官弹劾,过于公正也会被贵门记恨,所以这么多年,沈岐远不娶妻也不纳妾,只为不留半点把柄与人。

然而现在,他当着云程的面,朝如意张开了手,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眼底的尖锐都化成了温柔的水。

双手相接,水面泛起涟漪,明明晃晃,动人心肠。

“叨扰大人了。”他将如意拉上车辕,朝云程颔首。

云程笑得极欢:“哪里哪里,沈大人请。”

赵燕宁和花拂满脸上都有些震惊,但眼下这场面也不合适多说什么,他们只能跟着坐上后头的马车。

车往前行,雕花的门挡住了外头的风雪。

沈岐远抬手,将她发簪上落的一簇雪捻下来,眼里的暖软已经重新凝结成冰:“原是不打算来的,亭川认错了路。”

如意捏住了他濡湿的指尖,笑眯眯地道:“还是多谢大人,今日你若不来,我便要闹一闹那云府了。”

说起这个,沈岐远更是不悦:“就算留宿他府上也无妨,你何必非得做这些冒险之事,万一被认出来,这人间的诛妖台也能要了你的命。既然已在人间,你便将自己当寻常人,莫要总是逞能。”

听别人这么啰嗦,如意肯定就恼了,但不知为何,看他皱着眉这么一板一眼地说教,她却是想笑:“沈大人。”

“作甚。”他侧眼。

如意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神仙哪能这么栽在妖怪手里。”

他脸色更难看了些:“胡扯什么。”

“你来这一趟,不就是想护着我?”她哼笑,身子往后靠,懒懒散散,“不惜赔上自己的清誉,也要警告云程不能动我。”

“他本就动不了你。”

“是啊,但他能为难燕宁拂满和汀兰。”葱白的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尖,如意眨眼,“而我这样的傻妖怪,不会袖手旁观。”

腮帮子紧了紧,沈岐远垂下了眼。

“云府命案没那么简单,你们既已将银子拿到手,云程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后头的事就交给我吧。”

对此如意是无所谓:“拂满和燕宁那里的东西足够你断案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

“若是大乾与大夏再起争端,陛下可会愿意出兵一战?”

沈岐远笃定地摇头。

大乾民间贸易繁荣,国库却是空虚,已经无力养战,且陛下初登大宝,根基浅薄,断然不会让武将功高震主。

“哪怕割地赔款?”如意皱眉。

“哪怕割地赔款。”他点头。

面前这人沉默下来,眉宇间有一丝嘲弄。

沈岐远知道她原是在马背上守的城池,自是不屑懦夫避战之举,但今非昔比,打仗必定会有人丢命,能安存于世显然才是更好的。

正想开口安慰她两句,谁料凑近些许,他就听见了她的嘀咕:“那该如何才能完成阿玦的心愿呐。”

沈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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