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脊被她一抚,青衣终于镇定了下来。

他看着如意问:“掌柜的做没做噩梦?”

“没有呀。”如意眼波流转,笑着问,“什么样的噩梦?”

“有妖怪要去九河边吃修筑城墙的人。”面前的小郎君痛苦地抱住了脑袋,“那声音好真实,不像是梦境。”

青衣是习武之人,他尚且被吓成这样,就更不用说普通百姓。

如意满意地点头。

神仙是不能侵人心智的,妖怪却是百无禁忌,就这一点来说,沈岐远怎么可能占得了上风。他以为让城中守卫提防谣言就没事了,殊不知她有的是其他办法。

看青衣实在害怕,如意便让他躺在自己身边,然后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拍着他,像哄孩子似的让他重新入睡。

另一边。

沈岐远也自月色里醒来,倒不是惊醒的,是活生生被气醒的。

摄梦,这可真是妖怪惯用的肮脏手段。

连他都做了这么诡谲的噩梦,那整个临安、亦或者整个大乾,恐怕没几个人能幸免。

眉头紧皱,他翻身而起,想去募工处看看。然而往外一瞧,寅时才刚至,就算去了募工处也没有人。

气恼地躺回床榻,他睁眼看着窗外,一点一点地熬到破晓。

第二日一大早,沈岐远微服出门,果不其然见街上百姓都印堂发灰神情萎顿,从他这儿到募工处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他愣是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七八次。

好不容易到了募工处,目之所及那一竖排队列,显然比昨日涌过来的人少了一大半。

天灾刚过,募人修城墙既能使城墙快速修成,又能让难民赚钱,照理说是个一举两得的事,但被妖怪这么暗中一搅合,不少人就退缩了,宁愿领微薄的接济,也不愿冒着丢命的危险前往九河边。

也有仍旧想去的,比如他面前这一列人,瞧着年岁都不小,衣着褴褛,瘦骨嶙峋,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前头的登册人。

谁不怕妖怪呢,但比起被妖怪吃掉,他们原地不动也会死,为了妻儿,索性便去搏一搏,就算死在路上,也能在登册的时候领到几百钱。

沈岐远心生悲怆,思忖片刻,便也排到了队伍里去。

“这位官人看起来细皮嫩肉,怎么也来拿这买命钱?”前头排着的人好奇地问。

沈岐远有礼地颔首:“混口饭吃。”

“可惜了这么俊俏的模样。”前头几个老大哥皱眉摇头,有人道:“依我看你不如去舒意酒楼,听闻那边的生意好做,有个家财万贯的女掌柜专挑皮相好看的小郎君伺候,给的赏钱多着呢。”

沈岐远眼皮跳了跳:“家财万贯的女掌柜?”

“我知道,就是会仙酒楼的东家嘛。那女掌柜是真真有钱,就昨儿还花几千贯钱给俊俏小郎君买了青骢马。”

“……”

他若无其事地别开脸,跟着队列一步步往前。

挪了几步之后,沈岐远还是冷笑开口:“是给穿绿衣裳的那个小郎君买的?”

“穿的什么衣裳记不清了,但哪止一个,光我瞧见的就有三个小郎君呢,个顶个的俊俏好看。”

几个人热情地说着,很想劝一劝这位官人,上好的轻松钱不赚,卖什么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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