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堂而来,吹得纱帘上的金粉簌簌地往下落。

江亦川兀自站在这里,身上气息杂乱又愤怒。

他试图理解宁朝阳的行为,比如要与谁应酬,亦或是来查案。

但面前的郎君说了,她是与华年一起来的,而胡山胡海的事都已经了结,没有什么案子需要她来这种地方。

那就只能是她自己愿意。

但是,刚带他看过上京满城花、带他登仙人顶放了烟火的人,怎么会、怎么可能突然就有了二心?

两军对战贸然挑衅第三方,她真不是个好将领。

——可她本就不用做将领,她甚至连一兵一卒都不需要,就能让他连败数城。

江亦川又气又好奇,宁朝阳这人没有心吗?与他在一起这么久、为他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全都是假的吗?

“沈御医?”有人突然在他背后喊了一声。

江亦川回头,就见另一个小倌张嘴欲劝什么,可一看清他的脸,那人就仓皇地闭了嘴。

“抱歉。”他说,“认错人了。”

将他认成了沈晏明?

心火上涌,江亦川倒是笑了出来。

他拦下那人,和蔼地开口问:“沈御医也来过这里?”

小倌被他吓得一抖,支支吾吾地道:“是,是吧。”

旁边已经来了护院想让他出去,江亦川往怀里一掏,拿出了那块小木牌。

“我想听你说些故事。”他道,“说得好了,便让宁大人替你赎身。”

那人眼眸一亮,饶是再害怕,也挥退了护院,引着他往楼上厢房走。

“郎君说话算话?”关上门,小倌问他。

江亦川点头:“只要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事。”

看着他手里那块木牌,小倌就明白了大半。

他说:“我叫柳岸,是华年大人最常点的郎君,五年前就跟了华大人,也就有幸结识了宁大人。”

“宁大人时常在华大人面前提起沈郎君,似乎很喜欢他,她带他策马去看上京风光,为他燃了几百盏明灯,还为他在御医院递了名碟。”

“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人突然就断绝了往来。小的最后一次看见沈御医,就是在楼下大堂里,他如您方才一般站着,问我宁大人在不在上头。”

自然是不在的,宁大人不喜欢来这里,来这里的只有华大人。当时的沈御医显然是急疯了在乱投医。

“小的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江亦川安静地听着,搁在膝盖上的手却越握越紧。

好,好个似乎很喜欢,好个带沈晏明策马给他放灯为他递名碟。

这就是她嘴里的不喜欢?

这就是许管家说的半分情意也没有?

这若都叫没有,那他又算个什么?

江亦川深吸一口气,沉沉地笑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不算贪心,不过就想要她真诚地、一心一意地待他。结果没想到,一心一意做不到,连真诚都是在照葫芦画瓢。

所有的那些感动都是从沈晏明嘴里生扯出来的,她原封不动地塞给了他,还笑着跟他说喜欢。

这世间竟有这样的喜欢!

一股怒意直冲天灵,江亦川浑浑噩噩的灵台突然就有了一丝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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