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春节将至。梧桐大院家家户户忙着杀过年猪、做腊肉。
从腊月二十到三十,大院的石磨便开始从早磨到晚,大家排着队用它磨豆腐和汤圆粑粑,这是过年不可或缺的两样东西,少了他们就不算过年。
用石磨的邻居很多,却没有出现拥挤争抢的局面,各家相互谦让你来、你先来。
搭把手的事情常有发生。推磨需要两个人,一人推,另一个人不停往磨洞里放米或者黄豆,如果家里有事,需回家一趟,其他人积极上前相助。上家用完,很自觉的把磨子冲洗干净,方便后面的人使用。
妇女们一边推着磨,一边笑着讨论谁家今年豆腐做得多,谁家做得少;谁家汤圆粑粑糯米放得多,谁家放得少。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这一方小小磨头拉得很近,很温暖。
轮到我家时,爷爷推磨,妈妈放米,我在一旁照顾摇篮里的弟弟,他叫李小禹,一个整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小婴儿。
排在我家后面的是张婶,她一边等,一边说话逗我。
“小暄,你喜欢弟弟吗?”张婶问。
“还行。”我说。
张婶笑了。“还行是什么意思?不喜欢?”
“喜欢。”我说。
大人就是这样,凡事需要听到确切的回答,否则一直追问,誓不罢休。
“如果妈妈再给你生一个呢?”
我想了想。“不行,太多了。”
她和妈妈被我逗笑。
爷爷说:“现在一儿一女,好着哩!”
张婶说:“一儿一女是好,可我家大洪,有跟没有一样,这次期末考试,数学考了十几分,英语更是个位数。光学习差也就算了,整天干些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事,我跟他爸的脸被他丢尽了。我要再年轻几岁,就再生一个,把这个恼人的东西送走。”
“他都上初中的人了,送出去谁要,谁敢要!即使真有那一天,只怕你舍不得。再说,现在计划生育抓得紧,有心也无力啊。”妈妈说。
张婶咂嘴赞同道:“说的也是,这么个混世魔王,谁要他谁倒霉。再生一个,哪那么容易,万一再生出这么个让人闹心肝的玩意儿,还不如不生。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不是?”
妈妈只是笑笑,没有跟腔,继续往磨口里填米。
“呃,有件事你听说没有?”张婶突然扬起眉,刚想起什么事似的,煞有介事地问。大喇叭的她,可不是浪得虚名,她的耳朵比别人灵敏十倍,十里以外发生的事,她总是梧桐大院第一个知道的人。
“啥事?”妈妈问。
“今天林中泽和李玲要来。”
“他俩一起吗?”
“是呀。”
“这倒少见,他们不是谁也不见谁吗?”
“是有原因的。这回他们准备把接林浩回县里,不住梧桐大院了。”
林浩哥要走?乍一听,我难过起来。“啊!林浩哥要走了吗?”我插嘴问道。
“大人说话,小孩别打岔。”妈妈瞪了我一眼。
“听周婶说,他们谈好了,林浩跟着林中泽。”张婶继续说道。
“李玲愿意呀?”
“同意了。她再嫁的那个男人也有一个儿子,两个孩子在一起,不好处。”
“说的也是。不过,林中泽能照顾好林浩吗?当爸的,可没有当妈的心细。”
“人家有钱有势,可以请保姆啊。这个林中泽有本事得很,现在可是县长,整个陵江市都找不出他这么年轻的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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