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四方城,皇宫。

为什么叫四方城?若你能从空中往下俯瞰,你会发现房舍排列得整齐有序,不偏不倚,刚好四四方方。

琳琅随着陈轵来到四方城已有几日。

但住进这上阳宫,是昨日。

越国给她的感觉,要比在宁国寒冷许多,处处可见耸入天际的雪山,绵延不绝。

陈轵告诉她,越国一年之中有大半年都是冬季,夏日几乎没有,春秋时间加起来有时连半年都不到,虽然没有宁国四季风光,但越国盛产碧玉和黄金。

他当时还对她说,皇宫里遍布的金子和美玉绝对会叫她知道什么是有钱人的天堂。

她还傻乎乎地问他,既然越国这么有钱,那还抢定州做什么?

陈轵望着天空沉思良久,最后飘出这么一句话,“越国粮食少,需要用很多钱才能买到,大概是我那废物哥哥太抠门了!”

暮色沉沉,上阳宫里数不清的夜明珠让屋里亮如白昼。

陈轵说的时候她还觉得夸张,等进来后,看到满宫金玉堆砌,琉璃璀璨,她被狠狠震撼住了。

尤其是这数不清的夜明珠,让她升起了一种关于“穷”的自卑感。

因为宁国的宫里,总共就两颗夜明珠,还被奉为国宝被锁起来看管着。

上阳宫是陈轵赐给琳琅居住的宫殿,专属于皇后的宫殿。

人们不知道的是,从定州逃到这四方城的过程中,陈轵为琳琅挡了刺客的一剑,这一剑伤在后背左肩,郎中说刺得有些深,需要静养。可这个半月,陈轵先是带她东躲西藏,而后找到丞相又马不解鞍地合谋报仇,直到昨日正式登基为帝,才能稍稍歇口气。

所以这伤根本就没有好好养。

在人前,他装成无事人一样,是以人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受了这样的重伤。

陈轵坐在琳琅的床头,琳琅将他衣衫褪下,看着他后背触目惊心的一团血糊,心疼道,“十多天了,你这伤坏了好好了又坏,反反复复,是个神仙也难以承受啊!”

琳琅熟练地拿起药水,药粉,干净的棉布,给他一点点轻轻地擦拭上药,生怕再弄疼了他。

高大健硕的少年,浓眉微皱,眼底却是一汪清波,大喇喇道,“哈哈,娘子,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今日过后,我便听娘子的话好好休养,争取生龙活虎地迎娶娘子为后!”

如此直白,琳琅不禁羞红了脸,上药的力度无意识加重了许多。

“唉,唉,唉,痛啊,娘子!”少年哪还有白日在人前那份帝王的威严与霸气,撒娇的样子在琳琅看来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脸皮又厚,嘴又贫。

但不知怎么的,琳琅只觉得心里暖,仿佛这人在身边,就格外安心,下手不知不觉轻了许多。

敷上纱布打好结后,琳琅将衣服又给他穿好,淡淡道,“陛下可以回去了。”

“朕今天想歇在你这里......”

听罢,琳琅心跳加速,酡红着一张脸,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

在越国生活了七八年,陈轵知道越国的女子脸皮薄,盯着她笑了起来,“你这副还没成熟的小身板,朕还不感兴趣呢,你放心,朕没有恋童癖。”

琳琅这回不是囧,是气恼,她虽然才十四,可该发育的也都发育了,和那些个女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鼓着腮帮嘟囔道:“我不是小孩子,明年三月我就及笄了!”

“三月啊,那不是还没到吗?没到,那在朕眼里,就是个小屁孩。”陈轵兀自将两人枕头摆好,径直躺了下去,伸出一只大掌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躺下吧。”

琳琅红着脸摇头。

“被追杀躲在寺庙里时,你不就是靠着我睡的吗?那下雨打雷,宿在破客栈里,你还半夜爬到我被窝里头睡呢?”

“怎么在这里就不行了?”

陈轵浓眉下的眼亮晶晶地看着她,这一路上两人相伴相依,生死与共,陈轵早把她融进了自己心里。

他见过琳琅狼狈害怕的样子,也见过她机智冷静的样子,此时琳琅的娇羞在他看来,可爱得像小时候甜到心里的。

令他有些想亲上去的冲动,但理智制止了他,还是等这小身板及笄再说吧。

在这透着笑意的注视下,琳琅终于败下阵来,闷哼一声,躺了下去,她受不了他那份炙热又带着促狭的目光,心下调皮,扯住被子将他的头蒙住,嗔道:“睡觉,别看了!”

翌日,白雪皑皑,天光晴好。

她醒来的时候,陈轵早已离开去处理国事了。

她突然想起前日刚从冷宫里救回来的香太妃,陈轵的母亲。简单一番收拾后,便提上食盒去探望。

香太妃现在被封为太后,原先的太后昨日就被陈轵废了,关在他母亲住过的冷宫,陈轵说她是怎么折磨自己母亲的,他就要怎么折磨回去!

十八岁的少年是有血性的,讲究有仇不报非君子。

这在他杀掉陈墨眼睛也没眨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琳琅很同情香太后,见到她的时候,浑身上下除了脸没有一块好皮,这里的宫人告诉她,香太后自带体香,常常能引得蝴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围绕着她飞舞,曾经这是宫里的一大盛景,引得数千宫人挤破头观看。

可她见到香太后的第一眼,不是蝴蝶绕着飞,而是蚊蝇盯了她满身嗡嗡直叫,空气里还弥漫着腐肉发臭的味道。

她的伤口已经很久没人医治了。

陈滢作为她的女儿,以和亲公主为代价嫁给赵衍,想换得前国君陈墨善待她,可看来陈墨食言了,这并不是一个有信用的君子。

琳琅觉得,小事上没有信用,国事上只能更加没有信用。

所以,陈墨作为越国国君,同宁国结盟,就是个很可笑的事情。

幸好,陈墨下了线,换了陈轵来当这个国君。

论人品,陈轵比陈墨要好太多。

宫里太医已为香太后上过药,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见到琳琅来,干枯的眸子里挤出丝亮光,对琳琅道,“好孩子,这些日子你陪着轵儿刀光剑影闯过来,很辛苦吧?”

“母后,我不辛苦。”琳琅摇头,眼里有泪,太医说,香太后仅余半个月的生命。

“母后,我带了些宁国的特产来,嘱宫人熬成了稀粥,我喂您吃,好吗?”

香太后点头。

琳琅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将金丝绵枕置在她背后,让她能靠得舒服一点。

粥软糯香甜,香太后嚼着虽然还有些费劲,但能勉强吞进去。

琳琅给她絮絮叨叨讲着一路上发生的许多事情,香太后听着高兴,不知不觉吃了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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