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吴家寨的时候,常福突然叫停了骡子,车里的两人都非常奇怪,铁犁婶子就从帘子后面探出头来问道:“常福兄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怎么停下了?”

常福并没有回答,只是用手一指不远处一个蠕动的背影,道:“大少奶奶,您看,那个人是吴大姐吗?”

两人顺着常福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破袄裤、身形消瘦的人,正跪趴在地上,瑟缩着身子,艰难地搜寻着落在地里的,少得可怜的棉花瓣子。

蓬乱的头发如同荒草一般地在风中瑟瑟抖动着,脸上被吹上了一层尘土,显得那皮肤如树皮一样得干涩,这个距离去看,竟有些模糊,看不清她的长相!

稳儿轻轻叫了一声:“娘!”

那人仿似没有听到,依然在地上继续搜寻着。

“娘,娘!”稳儿又接连叫了两声,那人停止了动作,慢慢地转过了头,三人这才看清楚那人的脸,她不是吴姨又是谁呢!

吴姨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拨了一下额前散落的头发,眯着眼睛朝这边打量着。才一个多月未见,那吴姨竟像是老了许多岁,头上的白发都依稀可见!

吴姨对着阳光,看向来人。她似乎眼睛也出了毛病,竟常常眯着看人,目光中再也不见了以前的犀利!

她浑身上下穿得破破烂烂,膝盖处竟还有个破洞,露出了里面的棉絮,真真儿的如同个乞丐一般!

吴姨立在荒野中,显得那么得渺小而单薄。她不断瑟缩着,似乎一阵风吹来,就可以将她带走!

此情此景让稳儿再也受不了,她跑了过去,激动地叫着:“娘,您怎么在这里?”

铁犁婶子和常福也走了过来。吴姨看清了是他们,尴尬地掸了掸身上的土,道:“俺,俺这,这不是已经入冬了,闲来无事,揽点棉花好做针线!”

常福看了看这光秃秃的田野,道:“如今这日子过得,谁家舍得往地里剩庄稼,您还要费劲巴拉地找!”

吴姨道:“总有些粗心的人,剩下几瓣棉花的!”

见吴姨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稳儿眼里噙上了泪,道:“娘,您别做这些了,跟我回家吧!”

吴姨道:“大少奶奶,以后可不能这样叫,让旁人听去了不好。再说,我虽是被卖了的,但吴家寨毕竟才是我的家呀,怎么能说是跟您回去呢?”

铁犁婶子道:“吴大姐,既然您说这吴家寨就是您的家,那俺们已经到您家了,俺们也是为您来的,这总该让俺们到您家里去坐坐吧?”

听铁犁婶子这样说,吴姨却显得很是为难,吞吞吐吐,竟不肯答应。

铁犁婶子道:“吴大姐,您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让俺们去吗?”

吴姨道:“没有啊,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那俺们就跟您去看看吧!”铁犁婶子接着说道,口气不容反驳。

吴姨无奈道:“唉,那好吧!”

常福便一把接过吴姨手里的破筐子,让几个人都上了拉车,他才赶着骡子,缓缓进了吴家寨。

常福是来送过吴姨的,还记得吴姨的住处,就将拉车直接在吴姨的侄子家门口喝住了,几个人也就在那里下了车。

吴姨还是表现得很是踌躇,尴尬地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稳儿见吴姨这个样子,不愿意让她过于为难,便道:“娘,您要是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就先自个儿进去,俺们在这里等等!”

吴姨这时也不再辩解什么,只是尴尬地点了点头,独自走进了院子。

随后,里面就传来一个女人尖刻的声音:“让你去要饭,你说你张不开嘴,这样的年月非要去揽什么棉花瓣子!如今这情景,上好的棉花都卖不出去,你揽回这点破烂玩意儿有什么用!出去半天了,就捡回点这样的破烂玩意儿,可是够你吃的?!”

可叹以前那样精明要强的吴姨,如今竟落得这般光景,面对这样的刁难也没有了回音!

那尖刻的辱骂声还在不断地响起,稳儿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个健步闯进了那座小破院子!

常福找了棵树,栓了骡子,和铁犁婶子紧跟着也进去了。

稳儿刚跨进院门,突然,一个破筐子迎面朝她砸来。常福赶紧上前护住,筐子却正好砸在常福头上!

众人一齐看向那个扔筐子的人!

那女人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红脸堂,高颧骨,薄嘴唇,尖下巴,身上居然穿着吴姨以前的衣裳,正对着吴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显得非常气愤的样子,眉毛几乎要飞起来,鼻子下面起了很大的褶皱。

那女人见门口突然涌进这几个人来,也吓了一跳,停止了训斥声。

稳儿往前一步,站到吴姨的前面,对那凶狠的女人说道:“我娘从泡桐屯子送回时,我亲手给她放上的盘缠,足够她几年的用度。如今刚刚回来不到两个月,你还穿着她的衣裳,就逼着她出去要饭生活!”

那女人见到稳儿几个,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猥琐,随即又瞥着嘴,道:“我当是哪个,原来是泡桐屯子许家的大少奶奶呀!这一口一个娘,一口一个娘的,喊的倒是挺亲热!是你娘就弄到你家去啊,送到俺家里来干什么?!俺可没见到你给她放的什么盘缠,倒是俺的家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你在外头跟人胡说些什么!咱们的姑姑不送到这里来,能让她去哪里?!”两人正在争吵,突然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呵斥声!

众人往屋门口一看,原来是吴姨那干巴精瘦的大烟鬼侄子出来了!

吴姨接下来将何去何从?请君接着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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