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遁去,朝晖渐现。

外出挖野菜的一伙人,蓦然在部落聚居地外发现了一个六七岁的少儿。这孩子惶惶不安,任何人一旦想要触碰接近,他便会呲牙低吼。

他就蹲坐在地上不肯离去,双手抱膝,头深深埋了进去。像是被亲人抛弃的小孩,固执地在原地等待。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对人呲牙咧嘴的,就像狼一样!”

“云!还是离远些,别伤了你……”草花的话哽在喉咙中,云一眼瞧到了他,浑然不假思索走近,一双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欸了声。

云的胸口一呼一吸间挛动着,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她眼中还带着一丝不敢相信,泪水模糊了眼眶。

“我记得这个胎记……他的手上,也是有这么一个月牙儿。”

云不错眼珠地看着这个小男孩,要把他的模样与记忆中一点点对应起来,终于,忍不住恸哭出声。

“是,就是我可怜的孩子,母还没有给你喂过一次奶……”

云痴痴地抚上他脸颊,笑中带泪,“已经长这么大了!”

男孩被云翻来覆去地看,可他竟也没有攻击,这个女人令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待在她身边会莫名安心。

他轻轻撩起一点眼皮,透过女人红红的眼角,仿佛看到了她一颗活过来的心。

他口齿不甚清晰地唤了声,“母……”

……

云自从与孩子分离后,日夜祈求天神开恩,如今终于得偿所愿。部落众人正因这对母子的喜事欢聚一堂。

珍给他重新起名字,叫做晖。为光辉灿烂之意。正因为他是随着早晨第一缕阳光出现,重回母亲的怀抱。

云喜上眉梢,紧紧攥住晖的手。“我要叩谢天神,将你送回了我身边……”

晖眼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神色,耳尖却不自然地抖了抖,泛出淡粉色。

他的生命中,起初见到的只有狼,紫狼是给他喂奶的母亲,小狼是他的同伴和兄弟,而后宣菱进入了他的世界,强迫他学会做一个人。

宣菱是一个狠心的人。可晖同样离不开她。半年来,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镌刻进了他的皮肤下。

按照晖拥有的记忆和判断,他该叫宣菱一声母亲。可她从不允许他这样叫。

宣菱给他的一点温情还未褪去温度,却又毫不犹豫地把他抛下。

眼前的女人或许真的是生他的母亲,可晖已经不敢轻易去相信了。

……

草长莺飞,连天的碧草漫过河岸,一直蜿蜒延伸到山脚下。晖独自握着一根羊鞭,放牧着一群羊羔。

他的神情常有一份不同于别人的惆怅忧伤,狭长的眼眸深处又暗含锐利的光。

积习难改,他始终还保留着一些狼的习性,习惯眺望远方,深深长长地呼唤;习惯用利齿撕咬而不是慢慢咀嚼。

因此晖在这个部落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随意的一瞥,倏忽,几团毛绒绒进入了他的视界。

紫狼嘴里叼着它刚出生的五只幼崽,放到了晖面前的草地上。它们看起来都是软软的一团,眯着眼睛,甚是可爱。毛发不似成年狼的坚密,而是黑灰色的小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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