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宋延年那张微怒的脸上,欲言又止,忽然一笑,换了个话题,“宋大人许久都没有回扬州城,请你喝茶如何呀?”
“别岔开话题!”
“闫楼的茶。”
“我不会动心的!”
“…一盒荷花酥。”
宋延皓听到这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一下,过了一会,叹了一口气,“答应我,伤口未好之前,不要轻易找他复仇。”
“我又不傻。”洛希鄙夷的瞥了他一眼,翻箱倒柜的找了两锭碎银,摊在掌心,忽然眸光暗淡下来,轻轻的说道,“从前菖蒲管家,如今…我都找不出来银子在何处了…”
他也沉默了。
“说起来,宋大人这番回来……也是蹊跷不是么。”洛希说着,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望向宋延皓。
“陛下准我告假,回来祭奠父亲。”宋延皓摸了摸脑袋,挤出来一个标准假笑。
“得了吧,宋公是殁在凛冬,又不是如今的五月天,你回来不是有点早么?”洛希嫌弃的看了一眼宋延皓,当年她亲自为宋公扶柩归乡,初冬雪都未融尽,披麻戴孝的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山头,那是漫山遍野都是白皑皑的景象,她至今还未忘记,“……你爹临死的时候,可是骂足了你三天三夜的。”
宋延皓一时沉默下来,似乎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很严厉的模样,要他考科举,不许他继承茶园经商,却在自己金榜题名之际,一时后悔,让他千万别上京做官,留在当地。
“洛希,你也恨我当年上京任职吗?”他忽然问道,这句埋藏在心中的话终究抛了出来,如平地惊雷,等待一场极大的爆发。
洛希出乎意料的安静。
半响,炉子里的火彻底熄灭。
“我有什么资格恨你,我连命都是你给的不是么?”她冷淡如水的回了他一句话。
宋延皓听到她的话好轻,就像是一阵风吹过就什么也听不到,那年的风吹过茶园山岗,芬芳馥郁,她站在对面,满眼通红,终究没有掉过一颗眼泪落下,也是很轻的一句,“小女愿大人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她没有说挽留的话,宋延皓也没有说出那句,心头的话,你愿意同我一路上京吗。
他很清楚。
洛希的回答,一定是不愿意。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洛姑娘不是要请我喝茶吗?”宋延皓打趣一笑,缓缓的也站起身来,对她做出邀请的姿势,“既然你也不信菖蒲会出事,那她便不会出事,正好肚子饿了,吃茶去。”
“正有此意。”
洛希伸手搭过去,宛如大家闺秀出闺房,临走之际,将软剑藏于腰间,满意的拍了拍腰,“走吧,正好躺久了也该逛逛。”
扬州城内的叫卖声,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宋延皓和洛希携手共进,旁人看来就像是一对恩爱夫妻一样,闫楼就在东门大街正中央的位置,两人也随着往来的宾客一同进入,寻了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洛姑娘,许久没见你来了!”奇奇一见到洛希,就赶紧为她斟茶,最好的梨花茶。
宋延皓也点了一杯都匀毛尖。
奇奇第一次见到宋延皓,往日里洛姑娘极少带男子前来,思来想去,清了清喉咙,俯身下去低声问他,“公子,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毛尖茶干,您要买些回去家中珍藏吗?”
“那厮不会买的。”
苏镜花的声音在小二奇奇背后幽幽的传来,她正好从楼梯下来,示意奇奇去招呼其他客人,自己慢慢的走过去桌边,坐了下来,握着团扇的手轻轻数了数茶点,又转头看向洛希,一笑,“两贯钱,别吃霸王餐。”
“我要荷花酥。”
洛希将碎银置在桌面上,双手环于胸前,摆出一副我有钱我是最大的姿势。
苏镜花“啧”的一声咬牙切齿,团扇的柄都快要被她掐断,扭过头去,眼里冒火,硬生生的朝着宋延皓挤出一字一句来,“宋延皓,你、不、管、管、你、夫人……?”
宋延皓正端着毛尖细品,舒了一口气,若无其事的回了一句,“苏掌柜忘记了,当年的差一点,她如今还不是我夫人呢。”
宋公丧期三年,子孙不得婚嫁。
“你不管管他?”苏镜花几乎要拍案而起,气的扭头一转,气势汹汹看着洛希。
洛希心安理得的在尝她的梨花茶,甘中带甜,入喉润爽,从窗边看出去,正好能瞧见岸上那颗老梨花树,“……宋大人难得归乡一次,便让厨子破例再做一份荷花酥,厨子要问为什么,你只管说是我洛希的命令。”
“罢了!”
苏镜花虽说是闫楼掌柜,到底这座楼,这里的厨子,这里的人,都是她的暗线,又怎么可能忤逆她的话,因相熟多年,骂了一句,“就知道你是个见色起意的色胚子…!”
洛希几乎一口梨花茶喷了出来。
“瞧瞧,苏掌柜都说你色欲熏心。”宋延皓心安理得的又抿了一口茶,从前时苏镜花调侃两人行似夫妻,脸色激动的都是他,如今倒成了淡定的那位人,“这也不令人心中在想,洛姑娘请我喝茶,到底有何居心呢。”
“…别在这里发癫!”
洛希耳根子已经通红不已,这么多年没见到宋延皓,结果三言两句就败下阵来。
三人都开了些许玩笑,聊的都是一些旧事,等到一盒荷花酥上来的时候,大家分了去吃,剩下的那一个,孤零零的,有些突兀,就放在哪里没人动。
“菖蒲出了事,没来。”洛希率先开口,麻利地将自己手中的那个荷花酥吃光,盖上漆盒,淡淡一笑,“我得给她留着这个,那小妮子想吃这个东西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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