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竹将笨拙的身子躬了躬,深深望了邹氏一眼,方才开口道:“夫人,张嬷嬷她...”
“嬷嬷怎么了?”邹氏见她言语吞吐,终是失了耐心。
秀竹欠着身子跪下,垂着头,声音微颤:“夫人,张嬷嬷在尹姑娘门口,被罚跪着!”
“什么?!”邹氏捏着娟帕的手用力拍了下桌案,杯中的茶水飞溅出一些,邹熙忙示意丫鬟过来擦拭干净,伸手去牵邹氏低声安慰。
“尹南安什么胆子,敢罚我身边的嬷嬷!”邹氏一双好看的眸子攒着怒气,鼻腔里的气息也不稳了起来。
“姑母。”邹熙低唤一声,转脸收了神情,对跪着的秀竹道,“你将事情讲清楚!”
秀竹将头垂得更低,支支吾吾道:“嬷嬷说话冲撞了尹姑娘,被罚跪至午膳前方能起身。”
“岂有此理,还将不将我这个侯府夫人放在眼里了!”邹氏撑着桌案起身,抬脚便要往外头走。
秀竹慌忙补磕了个头,慌张道:“夫人,是,是二少爷罚的张嬷嬷。”
邹氏的步子缓了缓,她一双秀眉拧了又拧,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秀竹见势便要起身扶她,邹熙低斥一声将人呵住,自己轻快地上前将邹氏扶住。
“姑母,您别气了,我扶您去屋里休息。”
邹熙极有眼力见儿,自是知晓邹氏此番举动,定是不愿为了这张嬷嬷驳了自家二公子面子。同这张嬷嬷几十年的情分也怕被人诟病,只能先装病缓上一缓。
邹氏被邹熙扶着进里屋,她幽幽地望了邹熙一眼,只恨自己没生个贴己的闺女,生的这些个儿子个顶个都不让人舒心。
邹熙则眼神复杂地望着邹氏。这个尹南安,来府上短短月余,竟将府上最难搞的两人都搞定了。
他们此刻都能如此护着她,会不会终有一天,她的姑母也会被那丫头哄骗了去。
寺中的光影空灵婉转,日子仿佛比平日里更慢了几分。
此时的尹南安定是不好回自己厢房,只能在寺中漫无目的的闲逛。
路过前山的放生池,尹南安索性寻了块干净地儿坐了下来。水中的鱼儿虽困于这方寸水域间,却也游得自由畅快。
“动作麻利些,可别给摔了!”一个穿着考究的老嬷嬷低声呵斥,身旁的两个粗使丫鬟提着笨拙的木桶,脚步艰难前移。
不远处的妇人,衣着华贵,装扮精美,与这寺中的清寡极不相称,让人忍不住想多瞧上一眼。
妇人神色淡漠,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似有千斤重的心思压在心头。
“快点儿!”老嬷嬷一脸怒气地使劲拧了把其中一个丫鬟的胳膊。
小丫鬟一个吃痛,手中提着的桶晃了晃,几条鲜活的小鱼跃出木桶,落到地上,噗嗤噗嗤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
“你个死丫头,怎么做事的,还不赶紧捡起来!”
老嬷嬷气极,上前就踹了蹲在地上捡鱼的丫鬟一脚,小丫鬟又一个踉跄,却半点不敢吱声。
另一个小丫鬟缩着身子帮忙捡着地上的鱼,脸上也是同样的惶恐。
尹南安侧头望去时,那美妇人已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双目微闭着,一脸虔诚。
两个小丫鬟继续完成着手上的活计,一桶桶鱼虾鳖被倒入池中,老嬷嬷的呵斥声时不时响起,将这万物归灵的气氛打破了个彻底。
尹南安板着脸,无奈摇头。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富贵人家以一心向佛悲悯天下的情怀放生小生灵,却不愿给身边的仆从们多一丝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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