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专挑树多细窄的缝隙走,人可以通过,马却要卡住,不一会儿就甩开了马匪和人群。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一刻不停地在林子里穿梭奔走,这会儿雪下大了,更难前行,却也正好可以帮他掩盖行踪。
不知这样跑了多久,直到许久都听不见人群的哭喊、马匹的嘶鸣,他才放慢脚步。
“左前方。”
云澜为了不让汉子分心,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抱紧了人的脖子肩膀,当个称职的挂件,或抬手帮汉子挡下风雪。
这会儿逃出生天,大雪迷眼,见汉子有些迷茫,便指了一个方向,也没指望汉子听他的,却没想到汉子想都没想就往他指的方向走。
这人……
又走了半小时左右,两人都发现了前面有个黑色的倒下的月牙。
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个几乎被大雪掩藏了的山洞,那黑色月牙原来是上半个未被掩住的洞口。
方文林小心将身后人放下,用树枝和手刨开洞口的积雪。
洞口不大,蹲下猫着腰才能钻进去。里面倒是挺宽敞,云澜估摸着得有四五十平方,最高的地方得有个三米。
这洞长得像木鱼。
洞里也似有人住过,地面夯实,洞壁平整,最里面有个泥土台子,中间一个蒲团。
这地方莫不是哪位高僧曾经的苦修之地?
方文林在蒲团上发现了动物的毛发,地上也有动物的脚印,就连洞壁下方都有动物爪子的挠痕。
“应该是僧人修缮的,离开之后成了小动物的栖身之所。”
缓过来的方文林拾掇起洞里的杂石草茎,微偏了下头,余光落在洞里另一人的鞋面上,又匆匆看向身前的地面。
“你……先坐在泥土台上歇会儿,我铺了一件衣裳……干净的。”
他知道云澜最是爱干净,从前就连鞋面都不怎么落灰。
云澜本想一起帮忙收拾,但看那汉子拘谨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的模样只能作罢。
泥土台子上是一件薄外衫,墨绿色的,一看就知是新衣没穿过的。
他没坐在上面,而是将衣裳重新叠好,取了小腿上裹着的破旧脏布,先用脏的那面扫净灰尘,又将布翻转过来,用干净的那面仔细擦拭。
最后解了腰上小被的系带,铺在上面。
方文林也已经将洞里打扫干净,“我去寻些柴火回来,会把洞口掩上只留一个小洞透气,你……”
“那我等你回来。”云澜替他把话说完。
神情略松,方文林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嗯,我会快一点的,这个你拿着防身,我回来会先在外面知会你一声再进来。”说完递给云澜一把匕首。
“好。”
方文林出来后没有立即捡柴,而是专挑粗壮的老树查看,连掏了三个树洞,收集了一小包干树叶,还摸到了不知道是哪只小松鼠的存货,五颗板栗。
回去的路上顺手捡了一小捆细柴,这片林子大,不愁没柴烧。
他动作快,来回不到半小时,在洞口先轻声叫了声澜哥儿,才挖开雪进去。
云澜没有坐在泥台子上,虽然不用直面风雪,但依然很冷,站着走一走动一动还能暖和点。
洞里黑暗,所以洞口那点光亮格外显眼。
方文林先把柴火扔进洞里,人再钻进去,没办法,洞口太小。
云澜在洞里待了一段时间,眼睛适应了黑暗,所以隐约能看清汉子在做什么,之前他还担心生不起火,但看那汉子动作熟练,好似经常做似的。
在洞里一人独处时他就在猜测汉子的身份,光是对视一眼就能认出他,应该是与他特别熟悉的,但他想了一圈儿身边认识的人,排除了一个又一个,愣是没找着这号人。
橘红色火焰升起的时候,两人的心都跟着一松。
“着了!你好厉害!”云澜声音依然沙哑,却掩不住语气中的雀跃,看向汉子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欢欣和毫不掩饰的赞赏。
方文林只看了一眼就似被灼了一样回避视线,心跳如鼓,磕磕巴巴地说:“那、那边有个碎裂的瓦罐,应、应该是以前僧人留下的,我去洗干净烧点水给你润润喉。”
说着就要站起身往角落走去,不过被云澜喊住了,“不用,我有个完好的罐子。”
方文林看见云澜把兜帽扯开一点,从身上的斜挎布袋里摸出个手持陶泥罐。
这东西他见过,那些读书人或是富贵人家冬日围炉煮茶的器具。云澜手上这只应是用白陶泥烧制,上的草木灰釉。
有更好更干净的自然是好,“我见过那些讲究的大老爷喜欢取梅花雪、松上雪烹茶,我不太懂这些,想来树上的雪该是更干净些,这里的树高,要不我去帮你装些回来?”
他这么想便这么说了,说完才反应过来也许人家不愿他碰那些东西,便有些讪讪。
“好,你小心些,地上的也行,现在不挑那些。”云澜倒是大大方方地将小陶罐递给汉子。
他活了两辈子,自认还是有几分识人的本事的,这汉子认识他,救了他,尊重他,眼神清明,不是那奸滑狡诈之辈。
小心地接过罐子,方文林又钻出了洞口,采雪的时候是慎之又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罐子是什么名贵玉石做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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