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遥远地对视着,仿佛第一次见到彼此那天的场景。不同的是,今年春日的聚神节和大比因战事都取消了,十万神明皆不在,是神毅从高台上向她一人飞来。
神毅落下,一步一步走向她。
扶雪看着他额间的神印,想起它赤银博弈的时候他在想什么,有多厌恶这个世间。扶雪心中关于封印狱狮的话还是难以出口,他有权利选择他的归途。
神毅停在扶雪对面,开口问道,“这三百年,你去哪里了……”
扶雪看着他,听着他的话。
那些关于巫灵岛的覆灭,关于神树灵台的绝望,关于那个久远灰暗不已的时光……痛苦一直翻涌而来,逼得她眼中的泪一滴一滴夺眶而出。
她哽咽道,“是你距离我的三百年……可是我好像走了一生那么久……”
神毅听不懂她的话,但是看懂了她的泪。
二人隔着灵台上最后的裂缝对望着,渊斩站在高台上看着二人身影,一时间忘记了为何事前来。
想起之后检查面具是否还在便一跃飞去。
渊斩来到,便对神毅说道,“神毅殿下,可否同我回一趟镇灵塔,因你天机神印被唤醒之事,随时可能会出现异状,事关狱狮,镇灵塔想进一步了解封印之事。”
然后又对扶雪说道,“扶雪公主,天听宫大祭司有请,烦请你受累去一趟。”
扶雪听罢,向渊斩行了一个礼后便自行离去。神毅看着她的背影,选择和渊斩回了镇灵塔。
镇灵塔内,只渊斩和神毅两人自己在封灵结界的法阵灵台上。
神毅第一次不被束缚地站在这方灵台,他当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
渊斩向神毅说道,“神毅殿下,有一事想问你。”
神毅冷道,“何事”
渊斩道,“关于天机神印。那日在天极台上,你有生煞之兆,事后又恢复了,关于此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神毅道,“我没有,但我觉得你办法让我即便不知道,你也会知道。”说罢,神毅直看着他。
渊斩眼神一变,便说道,“那便在此结界内试一试吧!”渊斩说完,结印召出了一个驱邪镇煞的法阵出来,然后召出法器凌天神剑。
法阵上,渊斩不留情面地就向神毅砍去,神毅没有法器,只得聚灵化剑所用。
法阵灵台上,渊斩法器加持下打断了神毅三把灵力所化的剑。再五六招过后,神毅被击飞在地吐出一口血来。即便如此,渊斩没有停手也没有犹豫地就向神毅凌空刺去,此剑下来神毅必死。
就在渊斩即将刺到神毅的瞬间,神毅眼神突变,狠烈的杀意瞬间填满双眼,神印变成了赤色,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爆发,全身充满了煞气。
天机神印被唤醒,邪恶的力量涌来,神毅手聚灵力化剑,他一剑挡去刺向自己的剑,却挡空了。
渊斩在刺到他的前一瞬召回了凌天,看到神毅的模样他得到了答案。渊斩一跃飞去法阵之外,施法敲响了警钟。
早已在外面等候的护法立即来到,维持着方才渊斩布下用以以防万一的驱邪镇煞法阵,法阵不断在祛除着煞气不至于让狱狮食去。
渊斩急道,“神毅殿下,杀意是天机神印开启的关键,请你务必凝神!稳住心绪,我方才并没有想要杀你!这只是个测试。”
但是此刻神毅却不这么想,天机神印被唤醒,就好像原本的力量得到释放。他站在驱邪镇煞的法阵中,眼神冰冷、充满杀意,他没有疯魔,也没有狂怒,甚至可以说,这本来就是他的想法,他一直如此,只是碍于什么缘故所以没有那么强烈。
他一身王者风范的模样,镇定地站在那里满是杀意,只想斩杀掉目之所及的一切违逆之人。甚至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这天地之间本就是他的主场,他该执剑而立站于苍穹之巅,睥睨天地。
好似这天地万物和苍生之众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切敢于违逆之人,皆将死于剑下。甚至连体内的狱狮此刻都在呲牙警惕,仿佛感受到了强大的震慑。
神毅不紧不慢,如天地间的帝王一样平静冰冷道,“可是,我想杀你。”
神毅冰冷说着,手中拭着煞气灵剑,在估算着多少招可以把渊斩击杀。
拭剑结束,神毅剑指渊斩冰冷道,“你可以召出法器了”
渊斩见状,心急道,“神毅殿下!不可!”
神毅道,“那你可以快点死了!”说罢便执剑向渊斩飞来。
渊斩看到他将出法阵,为了抵挡回去只得召出法器以抗。四招过后,渊斩真真实实以战斗的姿态应对才把神毅手中的灵剑斩断。
镇灵塔的封灵结界内,浮于无尽黑暗的法阵灵台上,二人立于法阵中警惕对望,两双仿若宿敌的眼在相互凝视。
神毅淡定地开始缓缓手聚灵力想要化剑。
渊斩见状,立即一手结印,合印,迅速召唤出来雷霆锁链束缚住神毅。
神毅锁链加身却仍然淡定,他轻蔑的看着手中的锁链对渊斩嘲弄道,“你当真觉得这锁链能困住我吗?”
渊斩道,“神毅殿下,请等片刻,我即刻去叫扶雪公主来为你净煞!”又对周围的护法道,“雷霆之力!”
渊斩说罢立即飞出法阵,周围的护法也驱动灵台上的法阵,雷霆之力立即穿身而来压制神毅。
他本想反抗,但是听到扶雪的名字之后,他好像突然生出一股意识,想等一等她。于是便任由那股意识与杀念相抗,他经受雷霆之力,杀念与正念来回占据着他的意识。
此时在天听宫内,一众神职与大祭司在与扶雪谈话。
大祭司先安慰道,“三百年了,难为你了。”
听着大祭司说的三百年,扶雪有时觉得那些画面好像距离她有一生那么远,又好像只是来玄清神域的前一日。麻木和痛苦来回穿刺着她,然而那些痛苦才是真实的,麻木的只是那神树灵台上的回忆。
扶雪道,“天命使然,无可避免,我亦只想替我父神母神完成遗愿,神职守位。”
她已经没有爹爹娘亲了,甚至也不是为了自己才站在这里。
这时大祭司继续说道,“天听宫商议,你是为灵蝶宿主身份特殊。但巫灵岛之难后,对你的神职有所难定,便想问你的意愿。是袭巫灵仙岛的仙姬之位,还是袭玄清神域守天神族嫡族之尊的守天神女,或是皆以袭承,无论是何,皆可同时按照扶止神尊和絮缘仙姬的神职之尊调配玄清神域一切人事供给。”
扶雪听罢,说道,“我巫灵岛已然覆灭,仙姬之位已无意义。父神神陨尚未三千载,兄长亦然。且我尚未满八千岁,虽有特殊个例,但也不是进神职之年。我也尚未婚配……”
说到尚未婚配之时,扶雪喉中哽咽,那身正红的喜服已然着身入画,她是守天神族嫡女,也是巫灵仙岛的来日仙姬,无论是玄清神域还是竹海仙岛,都会去祝贺,甚至是整个神明居的游神散仙,皆可来喝彩观礼。
那将是如何盛大的一场婚礼,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点……
她甚至想到,她要在流芳花海和望月湖畔举行自己的婚礼,她要站在神树灵台上礼成。站在那最高处,让八方来客四方神明皆以得见她的喜面容姿,但是一切皆已成为泡影。
扶雪哽咽道,“故,还是以守天神族之女行事,一切照常,待我道堂修炼时满再做打算。”
众人听罢,皆眉眼相望,有所议论。
“天城海地皆知狱狮已封印,竹海仙岛也已知晓,消息已经传遍神明居,她已无父无母无长辈,不任神职如何说得过去。”
“巫灵仙岛覆灭了暂且不论,但是若这玄清神域守天神族的神职空缺,该如何书写信令昭告天地。”
“不过她年纪尚小,守天神族事物的确难以操控,又不像玉昆神族还有两支旁系可以代办,神毅也还有庶伯在世所以才不袭尊位。”
“对啊!四万多年前,守天神族全族以一己之力迎战魔兵,只留下嫡次子扶止了,也是尚未年满八千就袭尊位的。说来也够惨,这守天神族好不容易要发展壮大起来,又剩一人了。”
“这即便是最后一人,也需任这神职之缺吧!”
“五大神族中,四大神族的本家浮岛神宫皆在天城供给过半的天城灵气,可守天神族本家的清云岛还落在海地灵脉上,作为调和供给海地灵气之用的神岛。她如今作为家主,不能不担起责任吧!”
“她袭尊位神女,受天城海地敬仰,还可调配天城海地的人事供给,有何不好。”
“虽然那巫灵仙岛眼下是块废地,但数万年后又会是何景象也未可知。万一又有何生机生长,为神明居再造人仙,甚至也可能是人神。若是灵气恢复如昔,也会出现如神巫血脉的人神天女,造化天地滋养生灵,她也该为此事筹谋筹谋的。”
……
众人议论纷纷,只有扶雪继续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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