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贺文耀解脱般释然的笑容,谢卿的牙齿似乎在微微打颤,“文耀兄……”

贺文耀伸手,自认为时日无多,终于大胆了一回,如愿以偿地摸了摸谢卿的脑袋。

在谢卿小的时候,贺文耀经常趁他不注意去摸头上的小辫。但等到谢卿大些的时候,就能够干净利落的躲开了。

此刻谢卿却不闪不躲,乖乖地一动不动。

感受到掌心传来发丝柔软的痒意,贺文耀轻轻笑了一声,“这次卿弟怎么这么豁达,不是很不喜别人摸你的脑袋?”

明明知道不喜还摸?

到了这种时候,谢卿还是被他的言语激起了一些怒气,不耐地瞥了一眼,习惯使然,想要如同以往一样怼回去,

却在看清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停滞了一下。

再开口时就变成了,“没有不喜,只是担心常常摸脑袋会长不高。再说,文耀兄也不是别人。”

听到这么直白的话,贺文耀怔愣,脸上强装出来的笑意维持不住了。

手指曲了曲,再开口时嗓音便带了些微微沙哑,“卿弟…我走后你不要太过伤心,但也不能忘了我。”

往日里“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戏言还在耳边,如今却注定了要食言。

虽然有些残忍,仍然想要自私些,让卿弟记住自己。

也许会在草长莺飞莺飞之时,想起那个陪自己少时打闹的文耀兄。

——这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

他似乎能预见到卿弟以后的风华,京城女子掷花投果的盛状。

穿上战袍提银枪英勇的身姿,官袍在身气派威武的模样。

他今后的人生自己无缘见证。

谢卿半晌没说话,过了会儿,视线落在贺文耀下颌。

“你哭了。”

贺文耀连忙低头,有些慌乱,觉得哭是软弱之人的做法,不想让卿弟看到自己狼狈的一幕,“我没有。”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木雕,放在桌子上,“你的生辰快到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袖子下掩着满是刀痕的手指,以及绷布下血迹斑驳的手腕。

木雕刻画的正是谢卿,一把长剑背在身后,神色飞扬,生动极了。

谢卿拿起这木雕,看着贺文耀有些期待的模样,忍不住又将手中的木雕捏得紧了些,他哑着声问,“很好,我很喜欢……文耀兄亲手刻的?”

以他对贺文耀的了解,他若是会如此高超的技艺,早就拿出来炫耀了。

可贺文耀却抿了抿唇,然后带着几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卿弟喜欢就好。”

谢卿看到它,似乎能看到贺文耀笨手笨脚拿着小刀雕刻它的情景。

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无力。

他怕极了最后走到兵戈相见的地步。

却不料,这一世的命运早在太子前往抚州时就已经走上了与前世不同的轨迹。

与记忆中模糊的前世轨道分崩离析。

贺凛狠辣不计后果的本性他知道,却也没想过他会如此拉着整个贺府放手一搏。

贺家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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