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偷偷喜欢了霍明朗八年,大约是喜欢的时间太久,喜欢的情绪藏得太深,她都有点忘记最开始为什么会喜欢上霍明朗。

阮霍两家交好,那会儿阮梨的爷爷还没过世,阮家的老宅子和江南里就隔了一条街。有记忆的时光里,她好像就常常往霍家跑。

因为阮家孩子少,去霍家有人和她玩儿。她性格内向,小时候动作也慢吞吞的,小朋友在前面跑,她就在后面吭哧吭哧追。有时候有小孩子笑她呆,她也不恼,弯着眼睛和人家笑,圆嘟嘟的小脸像红苹果。

霍明朗碰上过几次,每次都会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不是傻!

他嘴巴上坏,又凶,但再往后,每一次追逐玩闹的游戏,霍明朗总一个人落在最后;大家一起约着出去玩的时候,他也不问阮梨愿不愿意,直接一句:明天九点啊。

渐渐地,阮梨发现,也没人再敢笑她了,那些“坏”孩子每次想欺负她的时候,都会先看一眼霍明朗。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迟钝的阮梨知道她有靠了——孩子堆里的小霸王霍明朗会罩着她。

再后来,两人念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阮梨是学校里的好学生,乖巧听话,成绩永远名列前茅,霍明朗整天吊儿郎当混不吝,考试永远吊车尾。

但就是这样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霍明朗逃学打游戏,游戏打到一半拎起衣服就走,狐朋狗友问他干嘛去,大少爷理所当然一句话:接阮梨。

这些事还是阮梨在一些聚会的玩闹中听来的,有男生起哄,“你俩到底什么关系,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

霍明朗一把揽上阮梨的肩膀,“这我兄弟。”

霍明朗单纯把她当好朋友,阮梨却不是。她甚至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因为哪件事,对霍明朗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好像在这样经年累月的相处里,喜欢上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霍明朗张扬赤诚,永远耀眼得像太阳,这让阮梨更不敢把那些“变了质”的感情展露给他,生怕这份喜欢会彻底毁掉两人之间的情谊。

因为,霍明朗对她没有爱情。

她渐渐喜欢走在他的身后,躲在他的影子里,她的喜欢跟着她一起,永远覆在阴影里,在漫长的时光里不见天日。

飞机在气流里轻微震颤,阮梨靠着椅背,过往种种走马观花一样在脑中浮现,她阖着眼,白皙的脸颊上有浅浅的泪痕。

霍明朗可以不喜欢她。

但他怎么能在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甚至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还和其他人做出那样的事。

心尖扯得发痛,夕阳下亲吻的男女像是刻在了阮梨的脑子里,剥离不去,锥心蚀骨的疼。

广播里响起空姐温柔好听的声音,提醒大家飞机即将落地苏市。阮梨从包包里抽出张湿巾,悄悄擦掉干在眼角的泪痕。

她还有工作要做,她不能让自己一直陷在这样的情绪里。

她需要先振作起来。

苏市的三月比京北暖和许多,阮梨和徐浩一起下了飞机,每走三步,徐浩就回头看她一眼。

阮梨努力保持平静,“怎么了?”

“你……哭了?”

很明显么。

阮梨拉平唇角,她还是好难受啊,如果不是项目方的人已经等在出口,她真的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嗯,刚才做梦,梦到我奶奶了。”阮梨随口搪塞过去。

项目方已经给他们定好了酒店,来接机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叫miya,活泼话多。阮梨问她这附近哪里有商场,她想买个手机。

miya:“阮老师的手机坏了?酒店旁边就有,等下我带您过去。”

阮梨弯唇,“没事,我自己去就行,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忙,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徐浩:“要不等会儿我陪你去。”

“你等下不是还要和老师开线上会。”阮梨努力拎起唇角,“商场就在楼下,苏市我来过好几次,放心。”

阮梨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她只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放好行李从酒店出来,温暖的空气裹挟潮湿,混沌在周身,像被浸泡在密不透风的罐子里,让人发闷。

阮梨没有去商场,也不想买手机,她甚至无比感激这次出差,让她有一个完美的逃离借口。

脑子里乱糟糟的,被糟糕的情绪占得满满当当,无暇再去思考其他。

苏市也有一条河,秦淮夜影,十里江南。阮梨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沿着河边走着,看两岸夜色倒映在河水中,她忽然就想起了京北的花灯。

想起了绵延的清明上河图。

想起了拿着糖葫芦笑闹的孩子。

想到了那碗格外合口味的小馄饨。

*

霍砚舟是今天下午到的苏市,恒远在东南沿海布局了一块芯片业务,霍砚舟今天来谈合作。

合作方的老板是个浪漫的法国人,聊完公事,兴致勃勃地要拉着霍砚舟一起夜游秦淮河。船桨带起清水依依,老外用蹩脚的中文吟诵起古诗:“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霍砚舟的手机响起,是助理康明发来的消息,说有个文旅项目的投资方听说他人在苏市,想邀他明天一起去青溪古镇考察。

霍砚舟:订明早回京北的机票】

这就是拒绝了,康明回复好的。

发小群里已经提示99+,霍砚舟不怎么看这个群消息,大都是一些闲扯,他们要是真有事会直接打电话。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孙缓发的:以前天天往我家跑,和我那缺心眼妹妹好着呢】

孙缓的妹妹,孙媛,阮梨的好朋友。

霍砚舟点开群聊,有人@他,依然是孙缓。

孙缓:他丫惦记你侄媳妇儿了,简直臭不要脸@霍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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