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穗洗完时,浴桶里的水已经不怎么温了。

她系好右衽的衣带,摸摸发烫的脸,提前做出神色如常的样子再打开门。

堂屋里没人。

静悄悄的,对面北屋的门帘突然被人挑开,惊得佟穗一阵心跳加快。

“我,我好了,你再兑点热水吧。”

让开南屋门口的地方,佟穗轻声道。

萧缜:“没事,我不怕凉。”

他从她身边经过,佟穗悄悄斜眸,视线与他的右肩……右上臂持平。

萧家兄弟个个都高,都得佟穗仰头才能看见他们的脸,其中萧缜又是最高的,家里二哥八尺一,萧缜大概能有八尺二。

这种体型差距带来的胁迫感在独处的夜里尤为明显。

佟穗神不守舍地来了北屋,发现被子已经铺好了,大红被面,两个枕头。

洞房时的龙凤喜烛已经撤掉了,柜子上摆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听着南屋哗啦啦的水声,佟穗吹了灯,摸黑钻进被窝。

母亲为她准备了两个小垫子换着用,上一个阿福洗了还没干,另一个在衣橱。

今晚八成是要用的,可佟穗不想由她来预备,好像她很期待一样。

胡乱想着,那边萧缜洗好了,稳重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

佟穗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外面的灯都熄了,萧缜从一片黑暗跨进另一片黑暗,倒是能看清些朦胧的轮廓。

他关上门,来到炕上。

因为战事耽误,萧缜今年都二十六了,放以前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都送到私塾读书了,可佟穗才刚刚十八岁,正是村里姑娘出嫁的好年纪。

她在姑娘里个头算是偏高的,到了萧家,被男人们衬托得却像个小姑娘。

昨晚烛火亮了一晚,初为新郎的萧缜也有不自在的地方,此时黑漆漆的,他也更放得开。

掀开被子,萧缜将紧张得要僵掉的佟穗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佟穗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好意思问。

才系好没多久的单衣被扔到了一旁,佟穗将脸埋进他的胸口,身子渐渐放松不再僵硬,却止不住地颤了起来。

“垫子,在衣橱里。”被他放回被窝时,佟穗撑住他的肩膀,及时道。

萧缜声音发哑:“今晚还要用?”

佟穗恼羞成怒地想,他自己有多少东西心里还没数?

真正说出来的话却软绵绵的:“吸汗用。”

萧缜这才下了一回地,回来后略显粗鲁地将垫子往她背后一塞。

佟穗还在试着将垫子往下扯扯,萧缜山一样倾了下来。

.

萧缜寡言少语,佟穗也是安静的性子,还在娘家的时候,她十天可能都说不上今天一天说的量。

这会儿萧缜也没跟她聊什么,佟穗的喉咙却不受控制地应着他,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怕声音传到同院居住的萧野或柳初耳中。

其实是她“做贼心虚”,就她那性子,已经刻意藏着了,怎么可能传出那么远?

她要是放得开不管天不管地,萧缜反倒会收着,毕竟他也不想让弟弟嫂子听见自己屋里的动静,可佟穗藏得很好,除非有人躲在北屋窗外才能听见,萧缜又怎么会克制?

他故意看着这姑娘着急又无可奈何,仗着夜色让她看不见他眼中的劣与欲。

小垫子功成身退时,大半面都是湿的。

.

黎明时的鸡鸣没能叫醒佟穗,萧缜伸过来的手把她弄醒了。

恍惚了一会儿,佟穗忽然记起今早该她与柳初做饭,立即将那只手拨了开去,逃也似的坐起来:“我要去做饭了。”

萧缜知道,方才也是打算逗逗她,没有真要来的意思。

屋里还黑着,萧缜只穿着一条中裤下了地,摸到火折子点亮油灯。

昏黄的光晕无声扩散到炕上,佟穗迅速穿好裤子,转身对上男人强壮的胸膛,她立即垂了眼,默不吭声地穿鞋。

萧缜走到炕沿前,捡起衣裳往身上披。

佟穗这才又看过来,一边梳头一边问:“你不再睡会儿?”

萧缜:“睡够了,给你烧点热水洗脸?”

佟穗:“凉水就行。”

萧缜就去外面缸里舀了半盆进来。

佟穗洗脸时,他站在旁边瞧着。

佟穗没往上瞅,随便擦擦手就往外去了。

上房三间屋都是黑的,但柳初刚好从堂屋走出来,瞧见佟穗,她柔声道:“弟妹你先去灶房,我去柴房抱柴。”

佟穗:“一起吧。”

到处都是黑灯瞎火,她对萧家也没有那么熟悉,一个人走有点慌。

说实话,佟穗不信鬼怪,不怕山里的寻常小兽,唯独怕人,那种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冒出来的人,无论男女,怕他们因为饥饿而变得近似食人猛兽的眼神。

妯娌俩刚要穿过堂屋,萧缜出来了,手里提着一盏灯。

他大步走过来,将灯交给佟穗,低声道:“你们去灶房,我去搬柴。”

说完人就走了。

佟穗下意识地望着他的背影。

柳初反应过来,又意外又是笑:“二弟居然还挺会疼人。”佟穗听了,暗暗咬牙,真会疼人的话,他昨晚就不会折腾得那么狠,搬柴的举动更像是一种补偿。

“走吧。”

中院这边,老爷子萧穆已经起了,每当儿媳妇孙媳妇们做饭的时候,他都去书房待着。

柳初在算数:“昨晚祖父他们就没吃饱,咱们先把早饭这顿的饼烙出来,爷们一人一整张,女人孩子两人分一张,嗯,一共是十张半,做十一张吧。”

佟穗:“……”

人多嘴多,消耗的粮食更是惊人,幸好萧家有家底,再加上萧缜几兄弟都能养家了,不然光吃饭都是个大问题。

粮食放在老爷子这边的西屋,平时都是锁着的,老爷子起来后会打开,吃过饭他再亲自锁上。

佟穗跟在柳初身后走了进去,发现里面的存粮并不多,至少与萧家的大户名声不符。

看出她的疑惑,柳初欲言又止。

佟穗明白了,萧家肯定另有地方藏放粮食,只是柳初不确定能不能告诉她。

按照朝廷的腐败乱象,以后肯定还会有战乱,粮食就等于命,萧家必然不会轻易透露给一个刚嫁过来的媳妇。

佟穗也不着急,她恢复神色,若无其事地从苞米袋子里舀出今早煮粥的份量。

“够吗?”第一次给这么多人做粥,佟穗拿捏不准,问柳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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