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蒙蒙黑漆漆的,幸好雨小了些,浪也小了些,只是海风吹着,又冷又渴又饿,才知一天未吃东西,两人牙齿咯咯直响。
微生忠承抓起一条生鱼,一口咬下勉力咀嚼吞咽,这是原先舟中渔人捕获留下的,忠承一边反复细嚼慢咽,一边劝说天孙氏:
“陛下!这鱼还是新鲜的,吃一点或许能暖和些……”
歇了一会儿,雨停了风也小了,又说:
“嗯!好像不怎么冷了,陛下!您还是少吃一点吧,也好解解饥渴……”
留求王神情倦怠、毫无反应,昏昏沉沉过了一夜,直到旭日东升。
入夏时分,海上升温极快,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四面波光粼粼一片祥和,天孙龙华睡得正香酣起劲,梦见自己正随使臣朱宽朝觐天朝国都。
未及海岸便已鼓乐齐鸣龙凤呈祥,官民分列人山人海、五彩缤纷极尽奢华。
天孙龙华受宠若惊,左右更是目不暇接赞叹不已。而后天朝有礼官引导安排稍息,告之皇帝尚在广陵龙舟之上,等候召见诸国王子使臣。
于是又车驾前行约莫一个时辰,在御侍朱宽引见下,天孙龙华与天朝皇帝共进午膳,留求王受宠若惊,正欲拾筷品茗珍馐佳肴。
忽然听见有人大喊:“到家了!到家了!”
原来是侍卫微生忠承指手画脚惊呼,天孙龙华已经一整天饮食未进,饥肠辘辘极不情愿就此睁眼离席,无奈天光大亮勉力躺起,睁眼稍稍巡视。
见西北方有城市街巷绵延咫尺,亭台楼阁一目了然,临近西海岸更是树木葱翠花草嫣然,东侧阡陌纵横车马川流不息,似乎已经听见了街市传来的各种喧闹声。
天孙龙华兴奋之至,忘记了饥渴忘记了伤痛,操起木桨连连喊道:
“快!快!忠承,快些靠岸,保不定我们已到了天朝地界,实乃我梦寐以求,当真是度尽劫波、苍天有眼啊!”
未划两下右股骨一阵痛楚,‘嗳!’的一声,复又软软地倚坐在渔舟中。
微生忠承接过船桨,一手划桨一手稳舵微微笑道:“陛下伤且未愈,更兼昼夜米水不进,此番苦尽甘来,不啻开创我留求国王、首访中华问礼天朝之制,后世或从效之。”
渔舟如飞一般掠过海面,刺向北岸的繁华盛都。
天孙龙华亦沉浸在、逍遥完美的故国神话里,眼眸中时而愉悦时而忧怿,忽然惊叫:
“糟了!此番我未带国礼拜谒圣君,岂不遭天朝耻笑,忠承,这……如何是好……?”
言毕愣愣地兀自惶恐游离,微生忠承一瞧见陛下神情紧张,忙开口疏导劝慰。
“陛下不必担忧,我等受源贼追杀亡命波涛,今避难中国可实情相陈,天朝乃礼仪之邦浩瀚之都,怎会执着于金银俗物,今此舟中尚存有我义勇渔民、遗留的不少卡主鱼【ka chu鲣鱼的一种】。
这种鱼肉口味鲜美,历来为敝国臣民待客之佳肴矣,我们上岸之后除留少许新鲜的,再留几尾大一点的,制成一些‘木鱼’,作为我留求国特产,献与天朝皇帝。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何况这礼品、乃是陛下亲手炮制,更显诚意。”
“那……也只得如此了!”天孙龙华嘴角微动面色凝重,心中涌动着一丝不安。
微生忠承有所觉察,即以言语岔开:“陛下受伤未愈,臣以为还是将就吃点生鱼,也好有些气力,不然如何与天朝皇帝叙礼,当真令臣等搀扶觐见,岂不有失体统!”
“你说的甚是有理,不过天朝已近在咫尺,我且尚有力气……只是腿脚有些不便,或许……”言语之间,天孙龙华颇为遗憾。
微生忠承知道国王向来执拗,自己坚持的别人劝不了,只得尽力划船好为陛下赢得时间,或能复国有望,直到精疲力竭仍然有一里之遥,再看天空太阳已一竿多高,接近中午时分。
天孙龙华方始相信,眼前所现定是蜃景无疑,这才劝说道:“忠承,歇歇吧!那不是天朝圣都……”
前后也就半个时辰,海面即归于平静一无所有,这一气急速行船,两人终于精疲力竭,只得歇下来喘气,任凭小船随波逐流。
也就一盏茶时候,两人觉得有些饥渴,天孙龙华强忍着不适、吃了一条生鱼,摇摇头再也吃不下去,四下寻望日益偏西,似乎看见了什么,以为是错觉揉揉眼再细看。
远处海面确实是有些东西,国王天孙氏连忙叫醒微生忠承:“忠承,忠承,你快看看,那是什么?”
微生忠承慌忙睁看眼,的确看见远处、好像是海岛小山,犹自不信,又站起身仔细辨识,少顷大叫:“陛下,好像是一块海山大岛,我们速速过去!”
侍卫随即拿起断木残桨,使劲地往西划动海水,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均已看清,其实那不是海岛,两侧根本望不到尽头。
二人一番喜悦,看来这次确实是到了天朝梦国,眼前的山峰显得尤为高大壮观,此山正是崂山,终于弃船踏上了神圣的国土,两人寻了一处水源,找了些吃的勉强充饥,待有了些力气才回到原先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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