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宵禁钟声响起。
夜色浓烈,月光难以逾越巡检司冰冷的高墙。
定远县西街某深巷,巡检司的监房。
满地的枯草混着莫名的黑垢黏连在一起,仰目便是碗口似的铁窗,外面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线的坠入。
西侧监房收押的色目人卧在干净的软榻,眼睛瞪着朱兴盛,时不时传来几声异语,过得一阵又仿起鹧鸪“咕咕”的叫声,相当另类。
东侧蜷缩着的三个瘦弱女子衣衫不整,眼神无光地盯着脏乱的地面,这时狱卒挑着水火棍沿监房铁栏一路敲打过去,她们的肩头登时跟着那声音轻颤起来。
朱兴盛收回打量的目光,靠在墙上,面色阴沉。
那女子最后直言的朱公子几个字,算是让他明白,她尾随自己的时间甚至更早,估计从头一次入城便进入了她视线,缘由暂且无从得知……
他入城起先是来解决潜在风险和寨子的钱粮用度,后来也有几分拉拢李善长的意思,后者是明确能看到的事,若她从始至终潜在一旁,自己身上足够让她产生兴趣的……大概便是食肆里那一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言谈?
但让他身陷囹圄,究竟想做什么?或者……想让他做什么?
哐哐——
这时,西侧的色目人走近栅栏,拿了木箸来回敲着,待朱兴盛疑惑看去,那边登时用蹩脚的汉话嚷着:“你这汉人,喊了半晌,也不知应一声。”
“有事?”
朱兴盛皱了皱眉,栅栏那边的异族男子一身白袍子,腰上缠着的束带镶嵌几枚绿玉,手腕缀着金灿灿的佩饰,铅灰似的肤色,鼻梁是高挺的,深棕色的马尾撇在身后,这时山羊似的眼睛怔了怔,随后斜睨过来。
“我当是个聋哑的,原来会说话,说来听听,所犯何事啊?”
朱兴盛不理他,心里想着如何脱困。
元朝的蒙古人和色目人触犯律法,是要经过御史审理的。譬如华云龙,他作为回鹘人,便是犯法也会有着优待,但其所犯实在令人瞠目,残害朝廷税吏……估计很少会有色目人这么做。
而蒙冤入狱的汉人和南人,若身处元大都,兴许会有狱讼审讯的机会,若身处南方的路州县,自然不会有此待遇,最终多半沦为顶替某一案件的冤魂,若入狱的为女子,下场更是凄惨。
定远县到底是不足两千户的下县,未设司狱司,只有巡检司下设的监牢,若无意外,可能过不了几日便有狱卒在他的脸上刺下字,随后以示本案审结。
这种处境,能做的大抵也只有越狱了。
“怎生又成了聋哑的?这地儿待着实在无趣。”那边的男子见朱兴盛不搭理自己,反而目光转向了东侧监房,便将栅栏敲得更响,“别看了,那几个都是韩堇豢养的娼女,叫狎客把玩腻了丢这儿自生自灭的,有甚好看,倒不如同我说话解闷。”
朱兴盛忽的问道:“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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