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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午时方过二刻,朱兴盛从屋里醒转,随后伸展着腰肢,神完气足地步入院子。

他方待寻来苏姒,好问上一问华云龙前往庐州一事的详情。却在看向那边端坐于石凳的身影时,目光陡然一凝,面色惊喜,忙不迭地迎上去。

这时落座那身影对面,边笑着,边调侃似的道:“百室本大才,这般悄然来访,眼下尚无丝竹相迎,亦无宴饮款待,当真折煞我了。”

来人正是李善长,他闻言淡笑道:“不过半日未见,重二怎生学得了贯中模样,嘴上也变得如此不饶人。”

话落,他从随身携着的包袱当中取出一酒囊,复又道:“宴饮自当有酒才是,而这杯中物本为身外物,理应带于身侧,若重二有意款待,也莫要厌弃,我二人便藉着一口劣酒,以作宾主酒礼。”

朱兴盛看他一眼,笑道:“我倒唯恐百室觉得此地寒酸,心生嫌鄙,眼下一瞧,不承想百室处处行着中庸均衡之道,却是我度君子之腹了。”

“欸……”李善长面色闷闷地搁下酒囊,语气怅然,“重二果真槃槃大才,尚未言谈几分,话意便全然揭露在你眼里……

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缘是不仅可用以形容酒的学问,亦可代指重二这一对火眼金睛,日后你可莫要再称我大才,那般委实取笑于我喽。”

朱兴盛立时严肃提醒:“百室此言已非谬赞,实乃捧与骂之间。”随后摇着头复又笑道,“不过日后我若有不妥之处,百室一番斥骂我自该应下,而捧则如酿酒时有毒害的甲醇醛类,杀人于无形,须得掐除才行。”

大元理学盛行,长幼有序不可更也。而相较于李善长,朱兴盛年少何止十载光阴,可这分明含着几分斥责意味的言词落在李善长的耳里,他却并无怏怏之色,反而如释重负似的笑起来。

这时李善长拾身而起,揖手郑重道:“重二不必起身,眼下我应的是重二寅时相邀之礼,百室不才,如蒙不弃,这一副陋身愿在此处菊花田采得菊花,见一见重二所言的悠悠南山。”

李善长如此说道,朱兴盛便也坦然承下这一礼。

待那边坐定,他才笑着站起身,揖手道:“百室此番藉酒入话意,自是寻到了酿酒时掐头去尾的中庸均衡之术,却不知那留下的一口好酒又是哪般?还望百室指教。”

李善长一时错愕,随后不忍朗笑道:“重二这性情当真是……有着这般年岁之人少见的温和,可夜里一应事偏生的果决无畏。其实正因夜里的事情,也让我辨清了那除去酒头之后,得到的醇正好酒恰如内圣根基。

往日我以为这根基便是民心,然则忽略了民之一字,应有万种解法,多如定远的百姓是民,多如驴牌寨的百姓亦是民,但若皆是夜里那般无序之民,则天下无民。

而心之一字,更是百转难解,不过禅理一道有言‘心如猿猴,游五欲树,暂不住故’因此要以‘禅定’对治降服,法门自然无错,但落于民心,却是要变上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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