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秋雨漫漫落了一夜,今早方歇。

天未亮便有商贩在街道两旁支起了摊子,各色各样的物种摆放其上,形色各异,引人眼球。

旁边的早点铺子里升出袅袅烟火气,裹挟着诱人的香味飘飘扬传进道旁柳树下的马车里。

赵元宁坐在马车里给自己做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思想准备,可每当下定决心要迈出步子时,又怯怯地缩了回来。

双喜打帘朝外头望,今日是丞相沈泊然六十大寿,相府门庭若市。沈相之子沈陵携二子在门口招呼,来往皆是朝中官员,沈相在朝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原本作为沈相的外孙女,这样的日子赵元宁本该一早就前往贺寿的,但偏偏外人只知沈相有个外孙女,却不知这祖孙二人的关系犹如千里冰河,冰封三尺。

双喜放下帘子,看着自家姑娘纠结的模样实在心下不忍:“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她犹豫着始终没将后半句说出来。

沈相沈泊然膝下育有一子一女,长子沈陵如今在朝担任国子监司业,次女沈音音早年间嫁给了振威将军赵明义。

当年赵明义还不是将军,只是军中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吏,只因一次意外救下了沈家嫡女,只一眼便叫沈音音芳心萌动。

当时二人暗通款曲叫沈泊然发现,沈泊然大怒,要强行拆散二人,并将沈音音许配另一户勋贵人家。可哪想一向温柔听话的沈音音却头一次起了逆反心理,不顾家里反对硬要嫁给赵明义,气得沈泊然要同其断绝父女关系。

后来在沈音音怀孕的当口,赵明义竟同韦氏勾搭上了,并且还珠胎暗结,沈音音气得动了胎气险些一尸两命,好在后头九死一生终于产下一女。只是那个时候她伤了底子,之后缠绵病榻多年,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赵元宁是记得的,小时候舅母谢氏曾来府里探望,那时的她尚小,悄悄躲在屏风后头听二人说话。

谢氏劝母亲和离,回了相府依旧是沈家的女儿,全家待她一如往昔。可即便那时赵明义已经纳了韦氏,又得了一女,沈音音仍旧固执的不肯和离,死守着赵夫人这个位置,直叫谢氏看了也连连叹气。

要说父女之间的仇还不至于牵扯到她这个晚辈的头上,她同外祖父彻底闹翻还是去年的寿宴上。

那时她还不知韦氏是个怎样的人,韦氏人前做得滴水不漏,在外人看来待她这个先夫人所生的女儿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好。可重活一世她才知道,韦氏惯会用软刀子,将她捧得高高的,也将她惯得刁蛮任性,目中无人,在上京中可谓声名狼藉。

其实早在沈音音去世后,沈家便和赵家断了联系,可去年沈泊然寿宴,韦氏又带着赵元宁去了。

当时是谢氏在门前招呼客人,见了韦氏并没有什么好脸,韦氏说话阴阳怪气,大好的日子又是提起去世的沈音音,又是诉说着自己多年的不易,直将谢氏气得不轻。那时她也是蠢笨,真当继母韦氏是个好人,不惜为了她同舅母翻脸,最终闹得个不欢而散。

回想往昔种种,赵元宁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真是有眼无珠,错把奸人当亲人,反倒将真正的亲人给伤透了心。

如今事情已经做成,她唯有重重的叹气,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现下却没了勇气迈出那一步。

赵元宁双手托腮,觑了眼放在身旁的一个方形盒子,涣散的目光逐渐坚毅,好半晌,她才下定了决心。

“走。”

她抱起盒子弯腰出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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