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长杳曾听过许多对自己的形容。

残暴、躁郁、癫狂、而被用得最多也最笼统的,便是——怪物。

在一个本该依偎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她蜷缩在荒庙漏风的角落里,有乞丐朝她扔石头泥块,嫌恶的在她衣服上争相吐口水。

他们居高临下,鄙夷的说。

“你就是个怪物!”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很漫长的冬天。

当秋日最后一片枫叶也凋零,小长杳摊开掌心接过风中那片枯叶。

她捏着叶柄,迷茫的仰望灰蒙蒙的天。

不断有冰凉的白色颗粒飘落在她眼底,带着微微刺痛感,连眼睛都睁不开,但很快它们便融化成了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衣襟里。

她冻得一激灵,揉揉眼睛,拢好早就失去不能御寒的单薄的衣裳,一瘸一拐的迈着僵硬麻木的腿走到破庙角落里孤零零坐下。

原来的衣服跟鞋子还有身上之前的东西早就在很久很久以前被人抢走,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一个好心的乞婆捡来给她的。

小长杳低头,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银镯,稍微安心了些。

还好,她把最重要的东西藏了起来。

自从高热苏醒之后,小长杳总感觉自己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

记不清爹娘的脸,记不清家在哪,记不清自己为何总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

她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依靠着求生欲的本能四处躲藏着,浑浑噩噩,寻找着食物。

有时能捡到别人扔掉的半个发霉馒头,有时能找到被啃过的烂果核,运气差的话就只能找一些树皮草根麻木的往嘴里塞。

只要能填饱肚子,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

潜意识告诉她,一旦被坏人抓到就会被卖进很恐怖的地方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要逃,要活着。

坏人……

眼前倏然浮现一片猩红的血幕,小长杳打了个寒颤,牙齿发抖,小声呜咽着抱着胳膊将自己蜷缩得更紧。

“杳杳不是故意的…不是的……不是故意的…………”

她颤抖着,将脸埋进膝盖重复的喃喃念叨着这几个词,濒临崩溃的一声声道着歉。

可不管怎么安慰着自己,脑海中依旧会情不自禁浮现出血淋淋的画面。

她恐惧得想要大叫,却不敢发出声音惊扰到破庙里其他熟睡的乞丐,只能咬住舌头,精神恍惚的一下一下的往墙上撞着头痛欲裂的脑袋。

眼眶腥红,有温热的液体糊在脸上。

这种近似自残的行为能短暂的让她因为疼痛而忘掉藏在记忆深处的噩梦。

直到,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轻轻搂住了她。

“是不是又饿啦,小花。”

小长杳抬起头,看见的是乞婆慈善带笑褶皱的脸。

乞婆颤着干瘪枯黄如树枝的手,伸进褴褛的衣衫里,许久,摸出一小块用布包着的糖糕。她心疼的摸着小长杳的发,往前递了递。

“吃吧,吃吧小花,不脏的。那个小姑娘刚扔掉就被我捡回来了,多好的东西呀,怎么能这么不珍惜呢,奶奶想着呀,要带回来给小花…给小花……小花,在哪里呢…”

说着说着,乞婆眼神逐渐变得浑浊,松开手,呆滞的靠坐着墙痛苦的喘着粗气,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迷茫。

“小花啊……”

“婆婆…”

小长杳捏着那块糖糕不舍得吃,小心翼翼又包好,藏在草席底下。

她颤颤巍巍爬起身上前,布满伤痕的小手害怕的扶着乞婆的肩膀晃了晃,语气焦急担忧。

“婆婆…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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