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梦里面,贺恂于景明六年的春日,偶然遇到了刚刚回京的崔家姑娘。
说是偶然,其实也只不过是贺恂觉察到了崔瑛的算计,顺势而为罢了。
翱翔于九天的苍鹰,从不认为自己需要雀鸟之助,才能够戴稳属于自己的冠冕,纵然要用崔氏,但贺恂面临的状况与先帝做皇子时并不相同。
已经御极的帝王,并不觉得自己要靠着谁家女眷的倾心,才能得到那个家族的忠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论文武,天下有才之士何其多,若有不忠之族,废之杀之便是。
所以,贺恂之所以愿如崔瑛所愿,让这位皇嫂的妹妹走到自己的面前,只是为了引崔瑛误以为自己计划成型,做出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方便他名正言顺的废杀湘王罢了。
湘王于太后而言,是他最疼爱的长子唯一的骨血。
可于贺恂而言,孝惠太子遗孤的存在,本身便是对他后世子孙的威胁。
纵然大位已定,可难保哪日便不会跳出个怀了异心的贼子,扯出拱卫孝惠太子血脉登基的大旗,妄图颠覆这已然属于他的皇朝。
贺恂固然不会因此畏惧,但他却无法保证,自己的后世子孙,也各个都具有应对此事的能耐。
梁朝的景皇帝、宁朝的武皇帝,哪个不是传颂千古的英明圣主,可几代之后,不也出了不肖子孙,丢了自家江山吗。
贺恂不能拿大雍的国祚做赌,即便含冤惨死的孝惠太子是他嫡亲的兄长,贺恂也只能来做这个杀侄的叔叔。
其实,贺恂起初是不知道崔瑛的信心来自于何处的。
靖阳侯府孙辈最小的姑娘崔瑜,贺恂幼时也曾见过的。
那时,崔家的大姑娘已经是母后看好的太子妃人选,崔瑜跟在崔侯夫人与崔瑛身边入宫给母后请安,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时时都是眉眼弯弯的模样,一看便知,定然是生活在很多人的爱护与疼宠之中的。
贺恂站在角落处,看着她得体而适时的回答母后的话,得了满殿娘娘们的夸奖,就连最是挑剔苛刻的淑妃娘娘,都心肝肉儿的唤着将她揽在了怀里,笑呵呵的与崔侯夫人说,要请她将小孙女留给自己做儿媳。
贺恂那时便知道,崔瑜与他的皇兄一样,生而占尽荣宠,是与他完全不一样的人。
毫无疑问,那时的贺恂,是不喜欢崔瑜的。
因而即便是知晓了崔瑛的图谋,他也着实是想不出,皇嫂那可笑的信心,究竟来自于何处。
难道这些生来便被爱意包围的人,便合该令所有人都对他们另眼相待吗?
贺恂对此嗤之以鼻。
但为了除掉湘王这个大患,他还是如皇嫂所愿,忖度着时辰,走出了那日的雨花阁,也果然看到了那位令皇嫂满怀信心,笃定了能够得他心意的崔府四姑娘。
诚然,崔四姑娘不负盛名,的确是个美人,她站在那红墙黄瓦之间,甚至不需一笑,便足够令满城芳菲尽皆失了颜色。
贺恂得不得承认,即便他生在皇家,看遍世间美人,也从未见过如此姝色。
即便是父皇那位美貌冠绝后宫的陶贵妃,若与他面前的崔四姑娘相较,也只得甘拜下风。
可是,这却并不足以令他动心。
便如父皇喜欢陶氏,也并不全然源自于陶氏那盛极的美貌。
贺恂只是顺水推舟的接触着崔瑜,看着崔瑛一步一步的带着湘王取死。
却并未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真的会从观棋者,变成了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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