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丰眉毛拧了起来, 他把马匹拴在车缘上,令车夫看管,自己袍子一撩起, 上了马车。

顾运仰躺在马车一侧, 拿帕子盖着脸上,不说话。

显然有事。

顾运是有点难受, 又觉得自己刚才丢脸, 做什么在人家面前那样, 她自己跟自己赌气。

一开始分明因为好像发现樱桃树开心, 想弄点回去, 给姐姐兄长见识见识的。她够不着, 看见司桓肃过来,心里还庆幸了一下,其实想让他帮忙来着。

自作多情丢大脸。

既然是那么样高冷不可一世的人,她以后不接近不说话就是了, 虽说因为别人生得好看, 心里天然愿意亲近,可犯不着热脸去贴冷屁股。

自我开解了会儿,好歹才觉着心里堵着的一团气散了些。

顾承丰先受不住, 顾泰与他使了个眼色, 他便坐过去哄人:“快别难过了, 给兄长说, 可是那司指挥欺负你了?”

顾运闷着声音说:“没。”

顾承丰继续逗, “既没有, 那怎的还是一副要哭的模样?没看阿姐都不敢与你说话了。”

顾运唰一下拿下脸上的帕子, 坐起来,咕哝:“谁哭了, 好着呢,还有,姐姐自己忙着,哪里有空理我呢。”

“哟,我看看?”顾承丰凑过去。

那不高兴别扭的样子,姑娘自己不知道,她平常都是开开心心的,乍一这样,真惹得他们心疼,“怪我,应该先去找妹妹的,让人家先过去了,骂你了?还是给你脸色看了?”

本来都快好了,顾承丰这么一说,顾运那点委屈劲儿有跑上来,嘴巴微微抿着。

想,她的樱桃还没摘到呢。

“真难受得紧?”顾泰见人眼眶里果真泛起一圈红,扔了书本,捏着她的脸细看,好笑,“真是个孩子,他是外人,说你你委屈了,下次就记着,离远着些就好。要是觉着没玩儿痛快,让你哥哥再带着你去,非是大事,司桓肃也没话说。”

顾运吸了一下鼻子,才告诉他们:“我看见一棵樱桃树,想摘些樱桃下来,又够不上,他就只冷眼站在我旁边,看我热闹,我觉着丢脸,又难堪,一时心里过不去……”

“哎!我当什么,别不高兴了,哥哥带你去摘那什么樱桃好不好?”

顾运叫她哥哥姐姐连番哄下来,心里那点情绪早飞走,眼睛又亮起来,使劲用力点头,“嗯嗯!”

招呼马车停下来,顾承丰跳下去,扶着顾运下车,上马,自己才越坐上去。

控着马绳哒哒往前走,一面朗声与前头人说:“司指挥,我带妹妹去去就来——”

话落,马儿已经跑远了。

哦豁,顾九小姐真被他们大人吓哭,还是人家哥哥姐姐轮番好一顿哄才哄住。

孟讳心里啧啧有声。

没过多久,马儿回转。

顾运身前抱着一大兜子樱桃,那张小脸笑容明媚得如冬日暖阳,哪里还有半点阴霾不开心之色。

她快快跳下马,兄妹两个都往车上坐去了。

孟讳偷偷瞥一眼司桓肃的脸色,心说还是他们大人性格冷硬,看人顾少爷,多会哄妹妹。

马车里。

“你管着小果子叫樱桃?我记着有些地方叫它玛瑙果,倒是不曾吃过。”顾承丰吃了一颗,点头,“甜,好吃,你叫的名儿也好听!”

顾运从马车抽屉里选了一个白玉盘出来,把果子放里面,特别好看,赏心悦目。

捏着根蒂一口吃一口,嘿嘿笑:“不是我取的名字,书上看来的。”

顾承丰可是把一棵树大半的樱桃都摘了回来,边吃着还问:“可要送些去给那几位尝尝?”

顾运忙摆头唔地拒绝,“不要。”

顾承丰:“那就不送!”

顾泰一旁听兄妹二人说话,看着自己的书。

傍晚,日后落下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驿站下榻。

坐一日马车坐得腰酸背痛,但顾运胜在精力好,跳下来蹦跶几下,觉得也还行。回头一看顾泰,一脸倦容,连忙过去扶着人,“阿姐上去休息吧,我叫人给咱们烧些热水。”

那头顾承丰叫人收拾好屋子,顾泰去看房中休息,顾运跑上跑下,使了银子叫给厨房的人叫她们烧多些热水,弄些清淡饭菜,回屋又把自己带来的安神熏香抓了一把放进炉子点上,照顾起长姐来有模有样。

在楼梯遇见司桓肃,赶紧把目光移开,看天看地,对着墙面,不就不看迎面过来的人。

心说要远着点,以防人找茬儿。

人虽好看,符合她审美,性格不好,她也犯不上相交。

下楼又去了厨房,顾运蹲在火炉子边看个老婆子熬粥,指挥着干贝菌菇虾米都往里头放些。

老婆婆看她穿着华贵鲜亮的衣裳,也不怕脏污,忙哎哟了一声,劝道:“小姐边儿上玩去,仔细弄脏你那好衣裳和好鞋子!”

“婆婆我不怕脏,我在这儿看着粥。”顾运说。

老婆婆笑呵呵:“哪用的着你,回头我使个丫头给小姐送过去。”

顾运道了谢,但并没有走,而是随口跟人聊起天,都是些东拉西扯的。

“婆婆,您知道这里离着清河郡还有多远的路么?明天可能到?”

婆婆回说:“倒是不远,快马加鞭的话,一日就能到,你们赶着马车的,大约就要慢上些许。”

之后,老婆婆又说,自己的孙儿是这驿站的一名差使,她就在后厨做点帮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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