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这边。

一家人回来,方临神色已然平静,仿佛之前怼天怼地,怼得方爷、方奶、大房、二房、四房一大家子无地自容,那般的爆发好似只是一场错觉。

“爹、娘,我保证,咱家去到府城,一定比从前在村里,泥里土里刨食过活的要强!”

既然定下他家去府城,逼到了这个份上,借助这次机会提前进城也好,回村在那片黄土地上折腾终究是苦熬日子,在这个时候,去了府城那片天地,才是大有可为……只要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平安去到府城!

“那敢情好,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也是城里人了,羡慕死村里的那些人。”方孙氏笑道。

她是爱儿子,但这份信任,却是这些天一件件事中建立起来的。

方叔有没有说话,知道儿子比自己强,听就对了;田萱更不必说,无条件信任,生命都是围着方临打转,方临就是她的天。

没一会儿,大房、二房、四房陆续过来了,除了给地的钱,还有一包干木耳、一包干豆角、一根五十年的山参,方老爷子也来了,给了一个红布包的玉镯子,说是方奶给的。

这些东西,让原本心情低落的方孙氏高兴起来,去府城的烦忧都暂时抛在脑后了。

“你大娘那人,能占到她的便宜可不多见,还是她主动往外给的;二娘那人就更是了,就是你奶,什么时候从她手里抠出过一个大子,一点东西?我以前总说就你爹和小叔老实,可细数下来,也根本没沾到四房的什么光。更别说他奶了,那心偏的,什么好东西从来都是留给四房的。”

方孙氏絮絮叨叨这么多,最后总结:“还是我儿子有本事!”

说着,她又看向方父:“若像是你爹那样,屁都吭不出一个的,人家还送东西?恐怕还以为咱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呢!”

方叔有脸红,只是在粗粝、爬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大出来,吭哧了好一会儿,才瓮声道:“都一家人,不相算计什么的。”

方临听了这话,却是心中暗暗一叹。

有时候,亲情还真需要算计。

要不怎么说,不哭不闹的乖孩子没糖吃?现实是,人不只要做,还要会说。

当然,话虽如此,爷爷奶奶、大伯、二伯、小叔,这般亲人之间的算计,还是让他身心俱疲。

‘这还算好的,若是有一天,就连本该不求回报的父母、爱人之间,都开始算计了,那才是真的可悲。’方临暗道。

方叔有后知后觉,这时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临子,你之前有没有……玩心眼?”

这说的是,之前聚在一起说的那番话,是不是在表演。

“不是,爹,那是咱家真被逼到墙角了啊!”方临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苦涩。

用某书风格的话来说,就是:姐妹们,家人们,谁懂啊,明明规划得好好的,按部就班就能完成阶级跃迁,可突然被家人背刺了,只能含着泪收拾烂摊子,硬着头皮走下去,这种感觉谁懂啊?

……

午饭。

粗米汤明显稠了不少,来盛饭的村人们,一个个都感到惊喜。

“不是说县城缺粮吗?”

“那些要去府城的人家,明天就走了,这再缺粮,赶路之前不也得吃两顿好的?砍头的犯人都还有一顿断头饭呐!”

“要得!要得!去府城的人选一确定,官府也不抠抠索索了,看来预备仓的粮的确不够,不是在为难咱们……朝廷还是好的,皇上还是圣明的啊!”

……

村人叽叽喳喳,再无昨日的惶惶不安。

方临最是清醒,却也最是感觉荒唐:‘县城不缺粮,只是为了将部分百姓赶往府城,但这一通操作下来,不但没激起民愤,反而百姓还在说官府的好话。’

‘也是!’

他心中泛起明悟:‘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就是如此,只要上层不折腾得民不聊生,将他们往死路上逼,他们就满足了,如果再哪怕作秀式的给一点点好,他们就会感恩戴德。这群可爱的人儿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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