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腾国的夜空,这一晚亮起了最亮的星,映衬下的清泉后山,众多士兵举着火把噼啪明灭。
“既然你无心于我,为何立我为后?”
凌倾慕趴在满是碎石和污泥的山地上,嘴角溢出浓稠的血红,如同她身上的大红凤袍,鲜艳而凄惨。
“我未曾害过一个人,上孝父母,辅佐夫君,慈爱幼儿,心怀天下苍生……可没人告诉我,真心错付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凌倾慕眼里蒙上湿意,声音如鲠在喉。
她双腿已废,无法站起来,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明黄色的袍角。
而龙袍主人南宫慎薄情冷酷,“凌家于朕而言,就是棋子,如今赐你火刑,有这片山林陪你,已是朕最大的仁慈!”
南宫慎转身离开,一只华贵的翘头履就踩在凌倾慕血迹斑斑的手背上。
凌倾慕疼,但是更恨!
眼前的新皇后赵音苗,有着最勾人的美貌,却道着最阴狠的告别:“看在姐妹一场,才大费周章从皇宫送你到这里,贾真道长说了,此山乃风水宝地,最适合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呵!”凌倾慕一声自嘲,“本宫待你情同姐妹,你却要赶尽杀绝,连魂都不放过。”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赵音苗丹凤眼上扬,尽是阴森刻薄:“凌倾慕,上路吧!”
翘头履移开后,士兵们手上的火把,全扔在了凌倾慕身上……
大火烧尽,一场夜雨突然降临,随着雨水而来的,还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来者一身夜行衣,披着狼鹰图腾的斗篷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双膝几乎踉跄而跪,立即伸出双手去收刮那一堆灰烬。
他害怕雨水把她冲走,于是将混杂着泥土的骨灰,全部装进他的斗篷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轻颤而悲凉的嗓音,淹没在狂风骤雨中。
从山林漫延到城中,雨打瓦片,噼噼啪啪,惊醒了梦中人。
她的手碰到帷幔上的摇铃,房门立刻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丫鬟走了进来,“三小姐醒了,这是二殿下专门给你准备的醒酒汤,二殿下对你可真好。”
凌倾慕缓缓睁开眼眸,进来的是她大堂姐凌素仪的丫鬟云竹,而这厢房,是南宫慎的府邸。
凌倾慕一转头,就能看到梳妆台上的铜镜,铜镜里的那个自己,圆脸星眸,稚嫩清纯。
是她十四岁这一年,她重活了!
凌倾慕的神经瞬间清醒,回忆涌来。
上一世的今天,她跟着凌素仪来参加南宫慎的新府邸乔迁宴。
因为不胜酒力就被扶到这厢房休息,而在喝过醒酒汤之后,就一觉睡到第二天才醒来。
从那以后,整个中陵城都在传,凌家三小姐凌倾慕夜宿二皇子府,彻夜不归。
再加上凌倾慕在公众场合毫不掩饰对二皇子南宫慎的爱慕,如此,凌倾慕闺誉尽失。
一年之后,她便嫁给了南宫慎,从此走上了蒙在鼓里的悲剧人生。
“三小姐,这醒酒汤趁热喝吧。”
云竹将醒酒汤放在圆形的雕花桌子上,接着把粉色的帷幔撩起挂在金钩上。
凌倾慕从榻上下来,万幸衣裳完整,她定了定神, “云竹,麦冬呢?”
麦冬才是自己的丫鬟。
云竹站得规规矩矩,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麦冬说要和二殿下的大丫鬟夜莺多聊聊,好让夜莺在二殿下面前替三小姐说好话呢,这不,二殿下还让我来照顾你。”
凌倾慕心里冷笑,麦冬那单纯又怕生的性子,怎么可能跟陌生人聊得来?
怪自己上一世太蠢。
凌倾慕用一丝浅笑隐藏了心里的愤恨,“云竹,还是你贴心,对了,你给我送醒酒汤,大姐那边可有人伺候?”
云竹留在这二皇子府的厢房里,一方面替凌素仪监视自己,另一方面,也是见证她即将夜宿不归家的坏名声。
“三小姐放心,大小姐在宴会厅那儿有不少丫头可以使唤,大小姐说了,等你喝过醒酒汤,我们再一同回府。”
云竹说起谎来,也是滴水不漏。
今晚的乔迁宴,不过是南宫慎和凌素仪想骗她喝下这带有痴情蛊的醒酒汤罢了。
上一世葬身火海之前,凌倾慕才知道,自己痴恋南宫慎,痴恋到谁也拉不回来,原来除了凌素仪的教唆,还有南宫慎对自己下了药蛊。
眼下醒酒汤不能喝,她还得悄悄走出这个厢房,而且为保闺誉,还要让众人看到她从二殿下的府邸离开。
“云竹,我有点内急。”
凌倾慕皱起眉头,捂着肚子往外走,“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为了演得逼真点,凌倾慕走出了房间,还故意碎碎念着:“这茅殿在哪儿呀?”
其实,凌倾慕对这里很熟悉。
上一世,她没少往这里跑,而南宫慎也表现出很喜欢她来府上的样子。
三月的雨夜还带着凉意,凌倾慕却只感受到热燥,她凭着记忆,沿着厢房的长廊快步走向后门。
长廊的灯笼大部分都被风吹灭了,只剩下几盏还亮着昏暗的光。
不绝的雨水打在瓦砾上,又急又响,急促得如同凌倾慕紧张的步伐,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什么人?”
一个黄衣丫头撑着雨伞从长廊的侧边小路走来,质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四周光线虽不足,但凌倾慕还是看清楚了来人,原来是南宫慎身边的丫鬟夜莺。
这夜莺后来成了南宫慎的通房,在南宫慎称帝之后,也封了个才人。
夜莺平时看着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实际暗地里杀害了很多凌倾慕身边的人。
尤其是麦冬的死,就是夜莺趁着凌倾慕被打入冷宫,找借口让人将麦冬杖打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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