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篮球场上单以身高力量来划分天赋的话,在大高加村的这四个孩子中,二虎无疑就是最有天赋的那个了。

如今这个十六七岁的憨厚男孩身高已经逼近一米八,比民国尤高出两三个公分,壮硕的体格便如一座大山,站在七河的篮球场上,是座任谁都没法轻易逾越的高塔。二虎在球场上压迫感十足,在进攻端,与队友发动挡拆时,他可以做出高质量的掩护,这样可以让队友轻松便获得足够的投篮空间;在防守端,他更是制霸篮下,只手遮天,如一头洪水猛兽,无情的在篮板球上肆意摧毁对手的防线。篮球场上有句俗话,叫做得篮板者得天下,二虎在这片球场之上予取予求,其无与伦比的威慑力,可见一斑。

二虎的篮球朴实无华,能得分能抢篮板,进攻和防守都兢兢业业,不过在刘子华看来,这样的打法却有些过于蓝领了,这位向来以帅自居的少年显然对这项运动有着不一样的理解。在他的认知里,但凡皮球到了自己手里,首先要考虑的并不是如何得分,帅,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所以当这位仁兄沉醉于令人眼花缭乱的运球杂耍时,理所当然的也经常会被对手针对,如果冷不防的来包他个饺子,往往就能于手忙脚乱间截获他手里的皮球,完成漂亮的抢断。

在大高加村四个少年中,若论体型,庞安有可能是最瘦弱的那个了,他一般很难强攻禁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很弱,事实上庞安有自己的看家本领,那就是投射。这位少年经常可以在离框数丈之外抬手就有,而且三分线外也有着不可小觑的命中率,所以如果是遇到内线拥堵的肉搏战,作为投手的他才往往会是最易打开局面的那一个。

至于既不是最壮也不是最准的陈民国,打法则更倾向于小前锋,175+的身高在这里已是游刃有余,加之这家伙虽然平素沉闷寡语,可一旦舒展起筋骨来,身体素质却极为炸裂,他经常能在油漆区内辗转腾挪,翻江倒海,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动作来,与刘子华的单纯耍帅不同,这些赏心悦目的动作往往最终还能转化为得分,令人不得不服。所以刘子华有时候也要感叹,虽然在帅的领域里自己依然所向披靡,但在球场之上,纵横捭阖的陈民国或许才是整场的焦点所在。

因为对手都还没来,民国二虎和庞安三个人率先来到场上后,只是随意的抛抛投投,绕着球场来来回回的小跑,算是热身。

几颗樟树在夏日的风里摇曳,落下的樟木子堆叠满地,踩上去嘎嘣脆响,有一种莫名的畅快。

被阳梨赶走的魏佳此刻坐在场边的石凳上翘起了二郎腿,考虑到自己的兄弟们都还没来,他并不急于加入战场,而是慵慵懒懒的点起一根烟来。少年吞云吐雾,斜着眼打量来自大高加村的这三个球友,然后目光不知不觉的又在陈民国身上聚焦,不得不说,这家伙强壮又不失流利的线条确实是十分完美。

作为如今俨然已是一帮子兄弟的大哥,魏佳张扬跋扈自视甚高,颇有点少年英杰舍我其谁的意味,只是纵然优秀如他,有时候也会短暂的羡慕起别人的外表来,不过他脸上挂着笑,内心稍显卑微的想法也无人得知,听他随口说道:“陈民国,跟你打了这么久球,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也烦读书,竟然没想到你还是个老师们喜欢的好学生!我听说你考上了二中,怎么样,心里面一定爽的很吧?”

陈民国转头看了看这个不算陌生但也不算熟悉的少年,回道:“运气好一点罢了。”魏佳笑了笑,将烟头抛掉走下场来,在接到对方的传球后又转身做了一个漂亮的上篮,那篮球在锈迹斑驳的框上磕磕碰碰,最后还是听话的掉了进去。“我看你有一阵子没过来打球了,听刘子华说你最近在家里忙的很啊,都忙些什么?”

陈民国微微一笑,庞婶家用于修建厕所澡堂用的的砖石水泥等材料这几天已和二虎悉数挑完,作为回报,两人各得了三百块钱,当然,这样的琐细之处他并没有打算和魏佳交流,所以只是淡淡的敷衍了一句:“恩,是有点事。”

魏佳心内冷笑一声,这样的回话他又岂会听不出其中的冷淡意味,所以也没打算再追问。几人随意玩了一会儿后,看到刘子华和那几个黄黄绿绿的二逼少年也都陆陆续续的来了。其中有个叫袁德旺的极为喜庆,这少年生的黑壮矮小,偏又跟着大哥追逐潮流,弄了个黄色的锅盖头,是以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倒是他拥搂着的姑娘高出半个头来,皮肤细白,两相映衬之下,行走在人群里无疑极为扎眼。

这袁德旺在看到魏佳后,六亲不认的步伐便有所收敛,他喊了声大哥,长满青春痘的黑脸虽然一直挂着笑,但深深浅浅的沟壑还是让他承受了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魏佳随意看了一眼,却对旁边的细白姑娘肆意开起玩笑来,道:“丽娇,你看看德旺这满身的火气,都溢出脸来了,得多难受,你既是她的女朋友,好歹帮他消消火才是。”说罢伸手给袁德旺递出一支烟来。

这叫丽娇的小姑娘红了脸,倒没回话,后面几个小弟小妹闻言却笑了起来,扭动着身体拥簇一起,都围在魏佳旁边。那袁德旺接过大哥递来的烟,点着抽了一口,笑道:“她面皮薄得很,大哥就别戏弄她了,”顿了顿,转过话题道:“我说大哥,我看你那岳丈大人脾气可不大好,刚才差点遭了他一顿好打。”

魏佳笑道:“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平常连我都避着他,你多大点胆儿,也敢去惹他?”袁德旺苦笑道:“大哥,我哪敢去惹他,只是跟大嫂问了句你在不在,他就拿了根扁担气冲冲的要追着我打,你说冤枉不冤枉?”

魏佳哈哈大笑,大约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道:“你这怂包,他又哪能真的揍你,好歹也跟了我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经不起唬,一根扁担将你吓成这样,将来真要是跟我出去做大事,见到钢管刀具什么的,你还不得尿裤子?”

袁德旺咧嘴笑道:“那哪能一样?这位是大哥的丈人,他若扁我,我也只好挨揍,若换了别人嘛,哼,可不是我吹牛,街斗也好,厮打也好,我袁德旺怕过谁来?”说罢嘴角上扬,甩了甩他的锅盖秀发,满眼的睥睨之气。

那几个跟在他后头的小弟也连忙附和起来:“那是,旺哥的拳脚功夫早已是登峰造极,闻名遐迩,这点如今七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又一个道:“正是正是,以旺哥的身手,便是那铜锣湾的陈浩南来了,哼,也得叫他兜着走。”

魏佳指着这位哈哈大笑,道:“黑皮,我看你别的功夫没长进,溜须拍马倒是有一套了,也不用打草稿,张口闭口就是铜锣湾啊陈浩南啊,看来最近又新学了不少东西。”

这瘦瘦的黑皮嘿嘿笑道:“没有,哪有,都是大哥教的好…”话还没说完,少年便被袁德旺重重拍了一下脑袋,听到这位旺哥教训道:“蠢货,不知你从哪学来的马屁功夫,恁低俗,也敢瞎掰扯到大哥身上来?大哥是什么样的人物,也不知道睁眼看看,这个嗯,潇洒、帅气、霸气。”边说边用手对着魏佳的形象加以比划。

魏佳被这几个逗的乐了,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才道:“好了好了,德旺、黑皮,别一个劲的瞎扯了,今天叫你们来是来搞球的,好久没跟大高加村这四个家伙较量了,来,今天让我们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几个小弟自然欣然应允,一个个摩拳擦掌,大马金刀的走向场内,惟有那黑皮仍捂着脑袋呼痛,苦着脸,口内絮絮叨叨:“你做你的打手,我拍我的马屁,本来两不相干,如今忒也不给活路,眼瞅着溜须拍马的饭碗也要被他抢走了!”

且说小卖部这边两姐妹眼看日已西斜,光线也从灼人的炙热变得温和了不少,便跟父亲打了招呼说要出去散会儿步,这还没走,迎面看见一个秀气的姑娘兴冲冲的来了,掏出一块钱,说是要买两瓶冰汽水。阳茉认得她是刘子华的妹妹,因看她满头大汗的喘着气,笑着问道:“子玉,这是给你哥买汽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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