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傍晚,寒意仍然笼罩着苏北大地。
仝兰芝一路小跑来到仝高楼镇南门外,远远的就看见爹撩起棉袍前襟坐在淮海公路的桥栏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和过往相熟的人打着招呼,一边向西边县城的方向张望着。
仝 兰芝的心猛地一下揪了起来,他知道小弟当兵的事看来已瞒不住爹和娘了。
兰芝快步跑到爹面前,说:“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俺找你一圈,娘让俺找你回去吃饭呢!”
仝掌柜说:“不急,我要再等一会!你小弟这会儿也该快到了,他上礼拜就没回来。”
“小弟又不是找不到家,别在这等了,小心别受凉了。一会饭凉了又得热,爹!回去吧!”仝兰芝央求道。
说着话,仝掌柜又向西边县城的方向看了看,见还是没有仝民福的影子,便也就起身随闺女往回走。
这时, 漫天的晚霞渐渐的变成了暗灰色,田野和村庄若隐若现的已混沌一片 。
仝兰芝拉拽着爹的臂膀往回走,心里激烈的想着小弟的事该如何开口给爹说。她不安的顺手折一枝柳条搬弄着。
仝掌柜不紧不慢地走着,瞟一眼不作声的兰芝,说:“怎么不说话了?没啥要跟爹说的新鲜事?”
仝兰芝顺势甩掉手里的柳条,小心翼翼的把小弟两周前就参军入伍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爹。
仝掌柜听罢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失落地又转身看着县城方向,半天什么话也没说。仝兰芝慌乱的从衣兜里掏出小弟的来信,恭敬地递到爹的手上。佟掌柜两手颤抖的接过信,抚摸着,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看得出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过了一会仝掌柜缓过神来,带着生气与疼爱的语气说:“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咋不给家里说一声呢。”
仝兰芝在一旁紧张地咬着嘴唇小声地说:“爹!小弟是怕你和娘不同意呢。就像当年我要当兵家里不同意一样,小弟参军是俺们全家的光荣,你应该高兴才是呢!”
仝掌柜小心的将民福的信揣进怀里,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你几个哥哥都没能读书,只有你小弟打小就被送进了学堂,家里指望他以后能读书读到省城去,然后再成就一番事业呢!可他现在倒好,不吭声参军走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给家里说一声,还有就是这学业不是半途而废了吗?。”
仝 兰芝走到爹的前面转过身,说:“爹!眼下抗美援朝保卫新中国就是最大的事,这个时候男儿应该挺身而出。我觉得小弟做的对,你和俺娘应该支持他,再说小弟信上不是说了嘛,他虽然当兵了,但还是在继续读书呢,而且读的是军校呢,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你不是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嘛!” 仝兰芝看着默不作声的爹,接着又说:“俺要是男的,俺也会去的。爹!小弟当兵离开了家,家里不是还有几个哥哥和俺呢嘛,你放心,俺多会儿都陪着爹!”
仝掌柜听闺女这么一说,不再生气了,反而是笑着说:“嗯!书没有白念,都会给爹讲大道理了,越来越会说话了,可是哪有闺女在娘家过一辈子的?快有婆家喽!”
“爹!” 兰芝不好意思地笑着跑开了。
父女俩穿过中大街,再拐过一条小巷到了家门口。
灯光透过夜色洒在门前,仝邱氏坐在灯下捡着什么,兰群和兰勤双手趴在饭桌上,眼巴巴的等着爹,见爹进来忙跑上前喊:“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呀?俺饿了。”
仝掌柜疼爱的抚摸着兰群和兰勤的头,对老伴说:“快让孩子们吃吧,我洗洗手就来。” 仝掌柜洗罢手坐到饭桌上,默默的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仝邱氏察觉出了老伴的异常的神情,小声地问:“他爹!遇到啥不顺心的事儿啦?”
仝掌柜只管默默地吃着饭没有回应老伴的话,仝邱氏又问闺女:“兰芝,你爹这是怎么了?”
兰芝嘴里嚼着饭抬头看看爹又看看娘,不知道该给娘说些什么,低着头继续吃着饭。
晚上,仝掌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仝邱氏和他说话他仍旧不做声,一夜无话。
天刚亮,仝掌柜就穿戴好出门儿去了,仝邱氏站在门口目送老伴儿远去了的背影。
仝掌柜并没有去店铺里,而是直奔县城去了。
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很多。大多都是些人力板车,也有挑着担子的,偶尔有几辆汽车呼啸着从马路中间驶过。推车的和挑担的人大多都脱去了身上厚重的棉袄,将其搭在车上,只穿着单褂。仝掌柜靠着路边儿急匆匆的走,不一会儿也感觉热起来,也把外衣脱掉搭在手腕上。晌午时分他便来到了县中学。
星期天的校园很安静,一排排校舍明窗净几。道路两边迎春花肆意绽放着,柳树翠绿的枝条犹如姑娘的发辫在微风中舞动,柳絮如同发辫上的蝴蝶结随风飘落的满校园随处都是,杨树像卫士一般挺拔的屹立在翠柳的身后,在阳光下努力的向上昂卓头。
仝掌柜无心欣赏春意盎然的校园,他径直来到校长办公室。正在办公的校长仝民仁抬头看见是仝掌柜造访,急忙起身恭敬地迎上前,说:“呦!二爷!你怎么有空来呢?” 原来这个仝民仁人是仝掌柜的远房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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