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酒馆时,天色已黑尽。

苏衍仰着脖子看着贴在自己房门上的大红纸,只见纸上写道:

天苍苍野茫茫,我的红杏被挖墙!为师此去容国,只为那少年时心尖上的人被迫嫁与那富贵老儿,为师与那红杏有父母之婚约,断不可被人挖了墙角,折了祖宗颜面,为师定要去讨个公道!酒馆已卖,这笔钱足够你随左卿去若水,好徒儿,好好跟着左卿谋个发财之道,为师静候佳音。

——师父,苏溟。

苏衍摸着下巴,心中万分疑惑,师父什么时候有个红杏了?

指不定是指腹为婚的…左卿这样解释。

苏衍歪着头,将信在月光下翻来覆去,对身后的人道:“看到了吗,师父这是让我跟着你,但他却不知你的来历,若他知道,不知又该如何作想。”

左卿见到这封信,心里想不明白,苏溟明明已经怀疑自己的来历,为何又让苏衍跟着自己。

他突然想到那些可疑的青衣人,会不会就是苏溟派去的,那苏溟又是谁?

苏衍睡了个不算好的觉,梦里若水城还是以前的若水城,有母亲,有父亲,还有兄弟姐妹,他们笑着,一家其乐融融,唯独没有自己,任凭她怎么喊,都没人听见……

一觉醒来,已是隔日。苏衍揉着眼睛跑去院子的瓜棚里吃甜瓜,却看到挂在围栏上的一封文书,是七善书院求贤文书!

苏衍无意去看,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吃瓜,却意外发现左卿出现在身后,无奈地对他说道:“我收留你是因为你救过我,咱俩扯平了,我不会再要你的好处,更不会去若水!”

“酒馆没了,你能去哪儿?”

“天下之大,自有容身之处,不劳烦你费心了!”

“总要有个栖身之所。”左卿摘下文书递给她,苦口婆心的劝她:“书院还缺一名教授先生,所授之学正是你所擅长,不如一试。”

苏衍并没有接文书,甚至看都未看一眼。三两下吃干抹净,拍了拍手,开始捣鼓瓜藤,铁了心不想搭理他。

左卿又劝:“就当等你师父了,他可是以为你去容国了,到时候定会留在容国打听你的去处,不要让他担心。”

苏衍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酒馆没了,自己又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可是若水城里头,有她不想见的人,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和墨斐沾上边!

苏衍犹豫不定,心中烦闷难受。

“我替墨斐谋划许多,也有很多人因我丢了官职,但如果我真的狠,他们就不可能仅仅只是丢了官职这么简单!”左卿对她郑重承诺:“你放心,你收留我,拿我当朋友,我不会置你于险境。”

“书院与外界远离,守卫甚严,也很清净,不会对你有任何危险,你过去不仅能白吃白住,还能谋个差事赚钱,等苏溟来寻你,你应该已经赚够了开酒馆的钱。岂不好?”

苏衍回头,期待的看着他:“教授先生这么赚钱的?”

“一年凑够一间酒馆,不在话下。”

“当真?”

“若能节省些,或许还有富余买些酒水备用。”

苏衍掰起手指头算帐,酒馆需要的钱,还有酒水、桌椅、门面、如果要扩展生意,还得留些备用金……如此一来,还得再省一省……

马车晃晃悠悠的穿过镇子入口的牌坊。

一行人出现在人群中,为首的摘下斗笠,担忧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然后转身跳上马背,对身后的几个同伴道:“远远跟着,待他们抵达若水后再分开。”

“是!”

“这一趟,恐怕要走很久。”

“一个月?两个月?”苏衍躺在马车內,无精打采的问外头驾车的左卿。

“南北相距近两千里路,快马加鞭尚需多日,何况是载了人的马车,少说也得八月抵达。到了容国后,我们先在鸿寄镇歇脚,你可曾有故人在那儿?”

“故人?”苏衍努力回想自己年幼时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结交过的朋友,最后得出结论:“没有。”

他道:“我却有故人。”

“那他可曾在等你?”

他摇头道:“不确定。”

楚国与容国,一南一北,相差千里。

走走停停,浪费了不少时间,抵达容国时,已是九月,暂于都城几里外的鸿寄镇歇脚。

风来客栈

苏衍卸了行李,直奔客房,倒头就睡。

左卿环顾四周,

径直朝角落,那个斗篷人过去。

昏暗中,他们相视而坐,左卿斟了杯酒,推送至他面前:“此去数月,得到一个消息。”他递给他一个匣子,“因是质子,容国并未有他的户籍和相关文牍,这是我派人去王宫偷来的,你赶紧记下。”

男人接过匣子,食指划过纹理:“他葬于何处?”

“亓山,遥望燕国。”

男人的手微微颤抖:“你此去赵国,可找到残卷?”

左卿点头道:“自然是找到了,想必凭这半卷残谱,也能说服他!”

男人不再追问,饮了口酒:“听手下人说,苏溟失踪,他真去找他的老相好了?”

“信上是这么说的,只是…还有待查证。”

“你怀疑那个人?”

“不全是,只是…有些不安。”

“如何说?”

“太巧合,太顺利,太离谱。”

男人眉毛一扬,正要继续刨根问底,左卿打断他的话,“我是来给你东西的,不是被你盘问的。”

男人尴尬地笑了声,目光忽然被二楼的灯火吸引过去,目光灼灼道:“九年了,是时候该见面了。”

左卿抿了口酒,唇色有些苍白。

“不知她是否还记得我……”

“你与她青梅竹马,即使时过境迁,感情是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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