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来的时候,听何氏抱怨几句酸腐书生,一无是处,家穷人丑,寡母多事,也就罢了。

可人家来了,白白净净一个后生,长得俊不说,人也和气有礼,况又不是那读书读迂了之流,与诸人都颇说得上话。

卢大舅有意试他,让他去柜上见识一番,他也并不因行商贾事而推辞,反而诚恳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经百样事。舅舅这样安排,让我读书之余见识人情事故,显见得就是疼我了。“

这话传到内院里,从老太太起,都是更说他好了。

本家老太太也笑眯了眼,怎么样,她这个媒保得不错吧,也不枉她天远地远赶到燕城一趟。

老太太也笑,十六郎不错,婧玲那也是没得挑的好孩子啊。

一片祥和里,唯一不怎么愉快的可能只有何氏了。

“小小年纪,这样巴结藏奸,以后还了得?”何氏气闷不已,“也不知本家老太太怎么想的,竟带了这样的人来府里。”

雷嬷嬷不好说话,说她知道,她也知道,说她不知道,她又不知道,自家小姐终究在卢家是过得太顺遂了些,过得太顺的人,思想反而容易偏激。

“凭他再好,咱们小姐配他,也只有多,没有少的。难道还有比咱们小姐更好的不成?”

雷嬷嬷说这话,原意是要扭回何氏的心思,让她多往卢婧玲身上想想,谁料她却完全理会得偏了。

“我总觉得,还是宽仁好,”她来了兴致,“你想,宽仁本来小些,家中什么事,还不是都听婧玲的,再有那又是亲舅舅家,什么不疼她依她呢?而且婧玲嫁了过去,何家的事,卢大总不能撂开手去的,那岂不是就一家子都好了吗?”

何氏正在理妆,便从镜中看雷嬷嬷:“你这老货,倒是说句话,你说,是也不是?”

雷嬷嬷沉默得何氏几乎要失去耐心了,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呃,夫人,人都说,夫主夫主,这夫郎总还是要有些个能做主的款儿,做人媳妇的,才有主心骨哩。何少爷,那,他自然是好的,只是,他毕竟年幼了些,配咱们小姐…”

“小些才好呢,”何氏叮一声将钗环丢上桌,“你想,他还小,婧玲去了,还不得什么都听她的,过几年,长成了,自然就由他做主,但婧玲毕竟当家几年了,总不会受气?怎么样,你想想,是不是好得很?”

我不想想,雷嬷嬷一脸漠然,这人是着了魔了,好说歹说都听不进去,我不和你说了。

好在何氏沉浸在自己美好的设想里,高兴得几乎要笑起来,并不需要谁捧哏,此时不过嫌雷嬷嬷有些愚笨麻木,也就过了此节。

雷嬷嬷离了此处,心中暗想,何氏于此事上,越发偏激起来,保不齐会想出什么歪主意来,事关大小姐终身幸福,就是她这个老嬷嬷,也不忍得。

倒是找谁拿个主意好?

卢大舅?不行,要是他知道了,且这桩事里又掺入了何家,不知得气成什么样。

卢老太太?更不行,媳妇在婆婆面前,本来天然就束手束脚,这事明摆着又是本家老太太向自家老太太保的媒,这不是公然打脸吗。

算来算去,难道只能去找大小姐?

可这桩事与别的事不同,这是她的婚事,难道还能去找她自己拿主意定计谋不成?那也太惊世骇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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